我們之後會更好的(2 / 3)

桌上的菜肴,並未動一筷子,以前的秦昊堯,獨來獨往,眼中隻有自己,她洗浴的時間並不算短,她也無心多想他在屋內到底在做什麼。

宮女識相地提著花籃離開,將偌大的宮殿留給他們兩人,穆槿寧沉默許久,遲遲不知該開口說什麼。

秦昊堯的眼眸掃過她的周身,一口喝完手中的那杯酒,卻無言起身,走到一側取來一塊幹淨的帕子,一手按下她的肩膀,要她坐在紅木圓凳上,一手為她擦拭濕漉漉的長發。

他身上華服的熏香混合著酒香,彙成一股複雜的氣味,縈繞在她的身邊,他的動作少了原本的霸道果斷,多了笨拙優柔。

穆槿寧任由他擺布,他的五指深深陷入那柔軟的青絲之內,每一根黑發都宛若黑夜般深邃,他凝視著她的背影,黑發根部露出白皙的脖頸,美麗的頸線宛若幽深山路蜿蜒至下,讓他的胸口,躍動著火熱情愫。

那一雙清澈眼眸,透露著冷靜沉著,隱忍淡漠,她直視前方,粉唇微抿。想著哪怕他的動作扯緊了她的頭皮,她都不會低聲呼痛,但出人意料的是,由始至終,她不曾察覺到半分細微的疼痛。

“用了午膳,在暖和的屋子內睡一覺,養養精神。”

他將帕子丟在一旁,望著她的纖細身影,越過她的身子,再度重新回到她對麵的位子上。

這一句話仿佛說的格外自然,但他並非不能察覺,他們兩個人,陌生的距離,仿佛比北國與大聖王朝之間的官道更遠。

他坐在座椅之內,並未動一口菜,隻是斂眉,眸光落在手邊的酒杯上,右手傾倒酒壺,倒滿一杯。

穆槿寧安靜地拾起銀箸,夾了菜肴,細細咀嚼,她的目光短暫望向自斟自飲的秦昊堯,他抬起眼來,幽深的眸子跟她四目相接,薄唇邊有莫名的笑容,舉高手中的酒杯,低聲詢問。“想喝一杯嗎?”

她垂下眼眸,不再回應,隻是埋頭吃飯,她的胃口原本就很小,在北國嚐到的味道雖然跟大聖王朝的極為相似,但總也有一些不容置疑的差別。到了自己的故鄉,口中熟悉的滋味,也讓她緩緩放下心中的不安忐忑,肩膀無聲垮下,緊繃的精神也鬆懈了些許。

見她避而不談,實則拒絕並不理會,她的冷漠,並非謾罵指責,而是默不作聲,仿佛他做什麼,她都不管不問,卻也。不會輕易被感動。

秦昊堯早已料到,她即便回來,事情也並不會變得簡單平靜,甚至可能比之前更加艱辛。

他偶爾才嚐一口酒菜,這一頓午膳,用的各有心思,他獨自一人連著喝了十來杯酒,最後一杯倒空了酒壺中所有的酒液,他放下酒壺的那一瞬,隻見穆槿寧已然起身,她的目光並未落在他的身上,他自斟自飲似乎也無法惹來她別樣的情緒,更無法觸動她的心。

來到床邊,連日的勞累,的確讓她心生疲乏,她安安靜靜地解開身上的小襖,脫去鞋襪,赤足坐上了床。

素白柔荑,鋪展開柔軟的寶藍色的錦被,她無聲躺下,閉上眼,宛若陷入沉睡。

“至今還無法原諒我?”他仰頭,最後一杯順著喉嚨滑下,火辣炙熱,宛若燒著他的身體。他側過身子,視線將她側身而睡的身影緊緊鎖住,黑眸之內,複雜的難以辨明到底是何等的情緒,仿佛有憐惜,有不忍,有愧疚,還有蕭索。

“走到這一步,都是我咎由自取,每一個抉擇都是我思前想後才決定的,哪怕窮途末路也怨不得別人。”她眉頭微微蹙著,精致顏麵上卻沒有任何神情,她說的篤定。如今,無法得到原諒的不是別人,正是她。

秦昊堯聞到此處,麵色陰沉,胸口的那一把火,更是燒的劇烈,心中更是落入紛雜的寒意,她活的最掙紮最痛苦的時候,他並不曾在她的身邊,她會走入絕境,無法寬恕別人,更無法寬恕自己。

他起身,麵無表情地坐在她的床邊,伸出手掌,觸碰她麵頰上那一道一寸長的傷疤,方才在雨中看的並不真切,正因為出現在嬌嫩麵容上,更加讓人無法忽略。

他無法揣測猜想,到底是何等的利器,才劃破了她的皮肉,讓她的臉頰鮮血淋漓,當下的她該多恐懼,多害怕。

“在意嗎?”她驀地睜開眼眸,他的指腹帶著溫熱的溫度,反複摩挲著那一道傷痕,讓她無法壓下心中的疼痛,她挽唇一笑,那笑意卻帶著別樣的意味,宛若淡淡嘲諷。

她早已不在乎了。

她什麼都不在乎了。

在她覺得自己美麗的年歲,他也不曾多看她一眼,如今她早已傷痕累累,並不光彩,她更不曾試圖用自己的身體麵容,挽留他的心。

“若是你在意,禦醫那邊少不了祛疤的膏藥,區區這點小傷,總有一日會消失的。”秦昊堯直直望入她的眼底,他說的萬分堅決,從他的言語眼神之內,她仿佛感覺的到,他並未覺得她因此而變得醜陋。

女為悅己者容。

這道傷口比她跟佑爵想象中更要深刻,當下劉皇後的金簪深深刺入肌膚之下,血流滿麵,她才發現她還是會覺得絕望。傷疤不長,卻不淺,所以用了一個月的膏藥,也無法徹底除去疤痕,到最後,她終日在牧場生活,活的隨性坦蕩,並不在意裝扮,宛若平凡人,也就不曾再為此煩憂傷神。

他從少年時候就以挑剔冷漠聞名,多少美麗的閨秀都無法讓他傾心,而正因為他的出色,世人早已為秦昊堯的挑剔找到最佳借口。

她的笑容無聲崩落,他的手掌最終離開了她的麵頰,仿佛在他的眼底,他看到的穆槿寧,還是從前那一個。

穆槿寧突地浮出一抹厭惡,毫無來由,說不清名目,她的目光透過他的身子,落在遠方某一個地方。

秦昊堯凝視著眼前的女子,他始終不曾告知她,她在塞外是如何苟且偷生,如何在疼痛之中掙紮,他都早已知曉。隻是覺得,她不願再提及那段過去,他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再提。

“雖然沒趕得及在年關回來,剛過新年,還是應該讓你一家團圓,今日就別忙活了,明天再說。”

他說出這一番話的時候,語氣平和,不顧她眼底的銳意,他雖然無法視而不見,卻也最終還是全部忍耐。

她突地想起在天牢見他的最後一麵,她說過希望他完成自己的心願,當下她並無任何希冀,或許幾天之後就要走上斷頭台。她的心中隱隱作痛,抬起眸子,望著眼前的俊美年輕男人,他或許也太了解她,搬出了她的家人,仿佛就足以捆綁她的手腳,她的身軀。

她幾乎一瞬間啞然無語,無法反駁。

一家團圓。

四個字而已,給她冰冷堅硬的心,卻注入一股暖流,她的眼底有了淡淡的光暈,宛若月光般迷離撲朔。

“外麵的雨還沒停,今日就在這兒過夜,別再去別的地方了。”他斂眉,黑眸平靜,沒有半分陰鶩神色,平心靜氣囑咐著這一句,如今的皇宮,有不少禁地,他並不願意她隻身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