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揭開了兩人的傷疤,因為太用力,甚至連皮一起生生撕扯下來。
痛,兩個人當下都有感覺。
“但你卻選擇要進的,不是東宮,而是後宮。你甚至不願繼續等,你覺得我此生不會再回北國,無法給你希望。你生怕最好的時光在等待中耗盡,你沒有半點疑慮就進了宮,而我呢,我在燕國的時候,卻一直在想,何時能夠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請求父皇,讓我娶你。”
他說的越是清晰,卻也越來越輕鬆,疼痛哪怕還彌漫著,兩人之間的迷霧,卻早已散盡。
直到今日,他才徹底卸下了心結。
他,心裏再也不會有劉眉珺的位置了。
她,其實早就背叛了他,還有,他們那段不堪一擊毫無重量的感情。
如今,她隻是想要掌控他。
“你變了,你已經不是我認識的劉眉珺,而我,也變了。”他笑,越是笑得灑脫張揚,越是笑得放肆,卻越是讓人不難察覺他心中的疼痛。
他的傷口被撕扯開來,如今流出新鮮的血液。但除了疼痛之外,他是輕鬆的,比任何一回更加輕鬆。
劉皇後的臉上,再無一分血色,蒼白如紙,眼底空洞呆滯,就像是靈魂也不在體內。
“我們之間,絕不會再有任何結果。”
佑爵冷冷道出這一句話,冷淡地走過她,打開門,麵無表情地走了出去。他無法縱容自己繼續留下這一段不該有的感情,她也無法放下自己最看重的地位,既然如此,就隻能各走各路。
他站在穆瑾寧的宮殿門前,聽說她早已回來,才讓他放下心口巨石,他宛若忐忑的孩童,想要叩門,最終手還是落下,眼神一沉,推門而入。
他走入內室,看著她剛從屏風之後走出來,一身素白裏衣,長發垂在腦後,青絲之下偶爾還滴下晶瑩水滴,宮女見佑爵來了,為穆瑾寧披上粉色外袍,隨即識相地退了出去。
她神色自如地手持柔軟帕子,輕輕擦拭長發上的濕意,她眼眸一抬,準確地望入佑爵的眼底。
她的眼神,仿佛什麼都不知曉的清澈慵懶,卻又。讓佑爵的心口一沉。他根本不確定,到底她聽到了多少,是否連那一句最後的牌,也藏在心裏。
“殿下為何這麼看著我?”清靈嗓音落在安謐半空,她淺笑倩兮,似乎比任何一天更輕鬆平和。
“你脖子上的白璧呢?怎麼不見了?”
他望著她光潔的脖頸,唯獨那裏不見無雙白璧的影子,被溫熱清水熨燙出淺粉色的嬌嫩肌膚,宛若桃花一般散發著迷人光澤。當下看不到的時候,他的眼神沉斂去往日的自負驕傲,仿佛深受重擊。
“方才沐浴,就取下來了。”她眼神一瞥,依舊淡然從容,隻是唇畔的笑容升騰地很慢。
他隻能點了點頭,低聲附和,唯獨心中還有一抹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難過。
垂眸,將腰帶束上,她在彼此的沉默之中安靜坐著,端起茶壺給他斟茶,自然察覺的到佑爵的視線,自始至終落在她的身上。
她將茶杯遞到他的麵前,正想抽手離開,佑爵卻驀地伸出手抓住了她,他眼神一閃,穆瑾寧凝眸看他,兩人四目相接。
她太平靜……更顯得他按耐不住。
“殿下的心裏,有什麼事嗎?”她噙著淺淺淡淡的笑容看他,仿佛沒有一分起伏,哪怕被他抓住手臂,身子往前傾著,兩人的麵容幾乎要觸碰到,她的眼底之內也不曾有張皇失措。
她仿佛什麼都不知道。
她仿佛依舊蒙在鼓裏。
“沒事。”佑爵釋懷一笑,別說眼淚,他在穆瑾寧的臉上,一分黯然都不曾捕捉,他這才放下心中介懷。
穆瑾寧將手腕緩緩抽離出來,眼眸一暗再暗,她猜測的沒錯,佑爵當真還想繼續隱瞞她。
她別開視線,隻聽得佑爵滔滔不絕,滿是溢美之詞。“方才嚐過你的手藝了,色香味俱全,你還當真是賢惠。”
“還合殿下的胃口嗎?”她轉動了手腕之中的茶杯,噙著笑意看他,柔聲詢問。
“你若是能常常做,本殿就大飽口福了。隻是本殿不舍的你的手變粗呐。”他將她的柔荑包覆在手掌之內,滿目不舍憐惜。
穆瑾寧的心中,卻碰撞著異樣的惆悵,她依舊不改笑靨,宛若無事人,唯獨她卻不知佑爵到底是將她放在何等的位子。
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不該輕易信任人,但無人可信的地步,才是真正的可悲。
“穆瑾寧,多謝你來幫我。”他沉默了許久,將她的柔荑拉到自己的胸膛上,如果沒有穆瑾寧,他或許依舊優柔寡斷,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幾年前,她救了他的命。
幾年後,她救了他的心。
“殿下,誰都幫不了你,你想利用我來幫助你,其實你心裏清楚,能幫你放下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她眸光一轉,一抹烈焰流光轉瞬即逝,唇邊的笑意無聲綻放,宛若花開一般嬌美可人。
如果佑爵如今斬斷了那段情緣,握住利刃的人,也隻是他自己而已。
聞到此處,他默默怔了怔,側過臉細細觀望著她眼底的神色,似乎覺得異樣,她卻已然站起身來,坐在鏡子前塗抹傷藥。
那一道細小的傷疤,因為傷在臉上,比傷在別處更明顯。若是在別處可用衣裳遮擋,但臉卻是要無時不刻示人的地方。
但因為她過分坦然,而鮮少再讓人覺得那個傷疤上麵有文章可做。
“對了,我讓禦醫暗中找了一瓶玉露膏來,擦上個把月,就看不出任何疤痕了,待會兒會有人送來的。”
穆瑾寧不曾停下手掌的動作,隻是佑爵“暗中”兩個字,卻讓她眼波一沉,心中並不好受。
她的苦,自然是要白白受得。
指腹留在麵頰上的那道傷痕,她的眼底,再無任何光彩,冷然的宛若身處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