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佑爵一身華麗,尊貴倜儻,她依舊無法對他生出男女之情。
穆槿寧的回答,的確讓佑爵意外至極,但也說不上生氣,仿佛如今開玩笑的人,成了她。他眉頭舒展,唇角上揚,說的得意忘形,沒有一分黯然狼狽。
“我每日沐浴的時候都用上乘的花油浸泡,每日的錦服都用上等熏香熏過,啊,快忘了,我每日清晨喝的也是清香花茶,荷花丁香牡丹玫瑰樣樣都有,日日換著不重樣,你怎麼覺得我身上難聞?”
穆槿寧默默倚靠著桂花樹,她輕輕歎息一句,佑爵無法看透此瞬的她,隻是怔了凝視她許久,驀地眼神變了。
他若要穆槿寧喜歡他,前路漫漫,還是這一輩子注定是歡喜冤家,卻很難牽起情愫?
陽光落在兩人的身上,但佑爵依舊無法否認,穆槿寧陪伴著他的時候,他可以更加安心,仿佛是吞下一顆安神的藥丸,他不必被自己的心結操控著失去方向。
她低頭,捧著手中的那些桂花,輕輕地嗅聞,哪怕並沒有少女姿態的嬌羞,她垂眸的時候,衣衫飄飄,粉唇輕抿,唇角無聲上揚,一抹輕笑,也足以迷惑他的心。
“桂花這麼香,若是本殿吞了它們,你就不會厭惡了?”他依舊調笑著,不等穆槿寧開口,他便捉住穆槿寧的手掌心,將唇貼在她溫暖白皙的手心,將六七朵桂花在口中細細咀嚼,滿麵自如。
穆槿寧驀地雙臂收緊,仿佛受了不小的驚嚇,她自然是素來清楚佑爵行徑張狂的,但沒想過他如此狂浪放肆。她的手心,仿佛還留著他的唇上的溫度,她驀然縮回了雙手,眼神之中的光影,不斷閃耀,遲遲不曾平息。
“還臭麼?”
見她提起裙擺就要起身,佑爵卻嬉笑著一把捉住她的手臂,他棲身上前,穆槿寧一個腳步不穩,便躺在青草地上,他側壓在她的身上,非要將俊秀臉龐湊近她晶瑩倉皇的小臉,一開口便是桂花的淡淡幽香。
兩個人,在秋日暖陽之下,姿勢格外的曖昧。
她的眼神,逃不開他的視線。
“你若不說,本殿可就不肯放人了。”佑爵在她的眼底看到滿滿當當的慌亂,往日她總是平靜從容,偶爾見著她慌張模樣,倒也覺得有趣。他撐著自己的臉,言語堅決,卻更像是透露著孩子的稚氣。
穆槿寧眼神一黯,透過佑爵的眼底,透過他的身子,一個黑影,在不遠處的花圃之後一閃而過,她擰著眉頭,重新望向了他。
陽光落在她白皙的肩頭,她屏息凝神,晶瑩肌膚之下的青色血脈都看的清楚,佑爵的招惹,總讓她看不透他。但仿佛隻要她一鬆懈,他就真的會再度湊上唇,跟上回一樣吻著她,她如何跟他解釋,他的親吻也無法讓她動情?到時候,他自然會生氣,很生氣,可她卻又不忍欺騙他。直到方才,她才不再如此內疚,因為。虛情假意的,並不隻是她一人。
青草柔軟,但還是擱在她的肌膚之下,讓她有些隱隱作痛,她凝望著他的狹長眼眸,粉唇揚起一抹淺淡溫柔的笑容,更顯得無謂。
“殿下,人已經走了。”
佑爵的麵色驟變,他撥開她額頭一縷散亂在眼角的發絲,語氣卻沉著許多。“什麼話?”
“我,可以讓殿下激怒報複那個人嗎?”她默默伸出手去,蒙住了他的雙眼,隨即起身坐著,眼神黯然,幽幽地說道。“我,也是殿下想要利用的一顆棋子嗎?”
不等佑爵開口,她已然站起身來,疾步走回自己的宮殿,眼底再無一分情緒。
他清楚穆槿寧已經走了,但他還是坐在桂花樹下,一瞬間,所有的香氣全部消失了,他緊緊閉著眼,不忍張開。
穆槿寧說的沒錯,他恣意狂放的生活,讓他變得臭,就像是一塊腐肉,哪怕外表再光鮮,裏麵早已腐爛空洞。
他想要去愛人,愛許許多多形形色色美麗的女人,他想要借此而忘掉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帶給他所有的美好抑或痛苦的回憶,但他卻忽略了,那些女人也是人,她們渴望得到他的關愛,而他卻偏偏給不了她們。她們失望,她們痛苦,她們尋死覓活,這才是他臭名昭著的最大根源。劉皇後是否對他的生活秘聞渲染更多,卻並非最重要額原因。
原因,在他。
他也後悔,他也掙紮,他也糾結,他想要用各種各樣的香氣,來掩蓋自己醜陋腐爛的內心。
口中的桂花,突地苦不堪言,他緊緊蹙著眉頭,方才還抓得住穆槿寧的雙手,突地燙的像是被架在火堆上烤。
他突地睜開眼,猛地站起身來,朝著穆槿寧遠走的身影疾步跟過去,穆槿寧聽到身後的步伐,腳步暗中加快。
佑爵小跑幾步,已然跟上了穆槿寧,毫不費力地將她攔下,他陰沉著臉,不說其他,一把扼住她的纖細手腕,拉著她就走。
穆槿寧是第一回來過佑爵的寢宮,他還未登基祭天,如今皇帝的住所依舊空著,他冷著臉,麵色是有史以來最難看的一回,她心中有數,拉扯之間的力道,更讓她不用考慮可掙脫開來。
直到將她帶入了自己的內室,他才關上門,平複著胸口的起伏,不苟言笑地望著眼前處亂不驚的女子。
一抹歉疚之意,從他的眼底升騰起來,他默默鬆了手,再無方才狂妄神態。
沉默許久,相顧無言,最終還是由他來打破沉默,他低聲道,“槿寧,是本殿做錯了。”
他無法否認,穆槿寧猜測的一切。
穆槿寧的眼底也有黯然,她苦苦一笑,不同的每一種感情,都會讓人如癡如狂,要想保持清醒,也唯有依靠旁觀者清的外人了。她不想看佑爵彌足深陷,最後悔不當初,就像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