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裝扮之後,宮女送來了早膳,跟大聖王朝的相比,的確粗略些,北國牛羊豐盛,北國之人每日必喝牛羊奶,唯獨穆瑾寧這般從別處而來的,鮮少喝過,更覺得其中膻味尤其嚴重,光是嗅著就覺得心中難受。
她捧著這一碗的鮮奶,遲遲不曾喝下,眉頭輕蹙,麵露難色。
“殿下。”
門邊有了細微的動靜,守在門邊的宮女跪了一地,穆瑾寧隨即也站起身來,放下手中的瓷碗。
“殿下怎麼這麼早就來了?”她神色溫婉平靜,淡淡問了一句,今日他身著紅色的華袍,其上繡著銀色的龍形圖騰,昭顯他的身份尊貴。這一抹紅色看得久了,似乎也不再那麼刺目,更像是這天底下獨一無二的豔紅,不若旁人虛以委蛇,他張狂瀟灑的無人可比。
佑爵的眼底全是笑容,幾步走到她的麵前,瞅了一眼桌上絲毫無動的幾個碟子,自然心中有數。
他的眼神落在穆瑾寧的身上,點頭示意她坐下,說的輕描淡寫。“這不是想來陪你一道用早膳嗎?你如今獨自來到北國,吃的用的必然有不少都不習慣……”
“來,上菜。”還不等穆瑾寧開口,他清楚她的性情,當然不願他大費周章,不過他話音剛落,已然有三名宮女端著幾道熱氣騰騰的早膳上來了,整整齊齊堆放在桌子中央。其中有幾道糕點和小菜,穆瑾寧卻是第一眼看過去,便覺得眼熟。
“上回在大聖王朝宮裏嚐到了幾道菜,味道不差,但本殿下稍嫌甜膩,不過你們女人一定喜歡。今早上了早朝想起來,就吩咐廚子做了,你來嚐嚐如何?”佑爵握了銀箸,夾了幾塊到穆瑾寧的碗中,仿佛旁若無人,端起她不曾喝下的瓷碗,將那一碗溫熱的牛奶,全部喝下。
這個時辰,他已經從早朝下來,難道還沒用早膳?穆瑾寧困惑不解的目光,落在佑爵的身上,不知他是順道,還是刻意安排。
察覺到穆瑾寧的疑惑,他不禁低笑出聲,笑容宛若孩童一般幹淨,夾了一塊雞蛋,送到自己的口中,仿佛餓極了一般狼吞虎咽。
“本殿下也正好沒吃,饑腸轆轆。”
她的心中緩緩淌過了一絲暖流,以前因為佑爵的身份她不願跟他太過親近,而如今,她也無所謂了,她是被驅逐出來的人,這輩子都無法再回到大聖王朝的土地上了。
穆瑾寧捧著清粥,喝了幾口,糕點香甜入味,自然也頗得她心。
佑爵凝視著她細嚼慢咽用膳的神情,她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哪怕再尋常之事,也能讓他移不開視線,更像是哪怕她手中端著的是糟糠,她也能嚐到別的滋味來。那一張晶瑩小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不喜不怒,但那雙垂著的眼眸,卻讓人格外渴望看透。
看她吃的開懷,他也就胃口大開,男人的食欲原本就比女人大,但北國女子豪爽爽朗,偏好麵食,但眼前的穆瑾寧,胃口卻極小,吃了兩塊糕點,一小碗清粥,便已然饜足。以前鮮少跟穆瑾寧同坐一席,觀察她的生活習性,如今觀望著,卻讓佑爵更覺她的靠近。
“本殿下養的貓還比你吃的多。”
佑爵戲謔一句,卻並非諷刺挖苦,隨即回過頭去,朝著身後的宮女指了指桌上的菜肴,沉聲道。“記住這位主子喜歡吃的幾道菜,明日就別上不合胃口的了。”
哪怕不用看到眾人的眼神,穆瑾寧也清楚,不用幾日,她或許在北國皇宮,又會成為一個爭議的人物。
“殿下,你不必如此。”她噙著淡淡的笑容,美麗清靈的眼眸之內有了細微的波動起伏。佑爵的舉動或許會帶給她不少麻煩,但她並不反感生厭。她還無法摸清楚他的真實性情,但與其將每個人都當成是敵人,不如將佑爵當成是她在北國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唯一一個對她來到北國表示歡迎而友善之人。
“應該改變的人是你,穆瑾寧。”佑爵去麵色一沉,他側過身子,正對著她,以一手放在她的雙膝之上,語氣篤定堅決,霸道專製。“你已經沒有退路可走了。”
這一句話,哪怕說的再平和,也一下子將她推入冰冷湖底。她的雙肩沉重緊繃,眼底毫無情緒,淡淡睇著佑爵的麵容,半響無語。
“以後,你不再是大聖王朝的人,而是北國的人,是。”他緊緊握住她擱置在膝上的柔荑,眼神一黯,他頓了頓,胸口有異樣的情緒騷亂。“本殿下的人。”
她默默望著他,他的話讓她無法反駁,如鯁在喉,自然無話可說,很多事,她不是不曾看透,隻是……她無力接納。
“這一點,你必須清楚。”
佑爵猝然站起身來,丟下這一句,仿佛染上些許不快,俊秀的麵龐上晦暗不明。
“再過幾個月,本殿下順利登基之後,會給你名分的。”
佑爵眼底的執著,讓她恨不得當下就伸手攔住他的腳步,眼看著他拂袖而去,穆瑾寧的心中又落入幾分無可奈何。與其說他宛若帝王一般霸道專製,還不如說他跟孩子一般的隨心所欲。
隻是佑爵卻走了一半,還未走到門口,便止步不前,一道帶笑的戲謔,從空中穿了出來。
“太子要給她什麼樣的名分?”
年輕的劉皇後,今日一襲金色華服,袒露的脖頸之上纏繞幾圈翠玉串珠,她眼眸帶笑,雙目深邃,鼻梁高挺,北國女子正跟大聖王朝的多少有些不同,更有異域風情。
“當然,等她何時熟悉了北國,會給她一個名分的,不需勞煩母後擔心。”或許是穆瑾寧多心,佑爵這一席話之中,“母後”兩個字,說的格外沉重,仿佛要強調他們彼此之間的關係。
哪怕不是親生,哪怕劉皇後跟太子隻差了幾年歲數,他們在倫理輩分之上,也不容有異,是一對母子。
劉皇後聞到此處,眼神一沉,但卻不曾斂去笑容,唯獨她的目光落在穆瑾寧的身上,不禁輕蹙眉頭,身著北國宮裝的她,絕世清美,靈氣逼人,飄然出塵。哪怕說她具有仙女之姿,天人之雅麗,也仿佛並不誇大。宮裝不曾遮擋住的地方,女子的脖頸,肩膀,甚至胸口的一寸春光,都讓人遐想偏偏。她或許低估穆瑾寧了,以為大聖王朝裹著的身軀弱不禁風,不堪一擊,穆瑾寧哪怕身子嬌小,約莫都比北國女子低一個頭,可是嬌軀玲瓏,凹凸有致。
“今日聽身邊的人說,你有一個孩子,如今也兩歲大了,如何忍心拋棄遠嫁我們北國?”
素手一拉長裙,她優雅轉了個圈,穩穩當當坐在中央的位子上,劉皇後語調輕揚,口吻說不出來的不屑輕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