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 3)

穆瑾寧凝眸望著他,並未言語,下一瞬,隻聽得太子別開視線去,淡淡丟下一句。“不管如何,柔兒的身子能漸漸痊愈,本宮欠你一個人情。雖然誰也沒有想到你會坐上後妃的位置,但本宮絕不會刁難你,更不會因為母後的關係處處跟你作對。本宮分的很清楚,那不是你我之間的恩怨糾葛。”

他的確沒想過槿妃骨子裏這麼有能耐,年紀比他更輕卻已然能穩坐妃位,更不曾遭人嫉恨樹敵,與人友善,又將父皇服侍的很好。

除了一個人,將她當成是眼中釘肉中刺之外。

那個人,是他的親生母親。

他身在帝王之家,身為長子,母後在暗中做的事,他也不是絕無耳聞,他也相信母後所做這些,是情非得已。但自從槿妃進宮之後,他似乎才看清母後的過分嚴厲。

連他都無法繼續認為母後做的是對的,覺得母後是用皇後的威嚴勢力壓迫槿妃,更別提整個皇宮的人即便閉口不談,心中也是站在槿妃那一邊了。

這便是槿妃不展露出來的本事。

在這皇宮,真正與世無爭的又能有幾個?要麼,被一輩子踩在腳底,要麼,當人上人。

有誰說單純天真便是好,有誰說圓滑世故就是妙?見仁見智罷了。

穆槿寧揣測的沒有任何差錯,天子第二日便下令閹割了蒙戈,當下蒙戈一整天都沒說一個字,更沒有叫一聲冤屈,整個人一改常態,沉默寡言陰冷沉鬱端坐在牢獄之內,關入天牢的第三天,他就摔碎瓷碗,藏了一塊瓷片,刺入了脖頸,血流了一夜才死的。第四天的清晨,看守天牢的人才發現,蒙戈的血,幾乎流盡了整個牢獄的地麵,場景詭異又駭人。

“安靜點收拾了,看在他跟隨朕幾十年的份上,就讓他回他的家鄉明池安葬。”

聽到手下來稟明了蒙戈的死,皇上這才放下手邊的狼毫,方才圈畫的手,有一刻的顫抖,他抬起臉來,望向遙遠的天際。

此刻,正是黃昏時候,殘陽如血。

那等的顏色,不知為何,居然會在他的眼底,幻化為血泊,他頓時嗅到一陣濃烈的血腥味,以手掌捂住口鼻,眼神冰冷。

不過這件事再如何安靜,這皇宮的人,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許揣測和不安,畢竟無緣無故的,換了一名侍衛大統領,這皇宮之中,也再無蒙戈的身影。

那個高大魁梧,黝黑寡言,穩重鎮靜的大統領,徹徹底底消失在皇宮高牆之中,再不得見。

“娘娘!”

海嬤嬤跪在德莊皇後的腳邊,滿麵哀戚,仿佛許多話不用她多說,皇後也已經心知肚明。

“確定人真的死了?”皇後淡淡挑眉,清瘦的臉上棱角愈發分明,仿佛更顯得那雙眼眸深刻冷沉,她血色全無,卻沒有任何喜怒。

她問的很冷靜,仿佛心也異常的平靜。

“是,好像是要回他的家鄉去……”海嬤嬤蹙著眉頭,如今皇後被禁足,無法走出景福宮一步,唯獨她能抽了個空閑出去打聽消息。

今日晌午,幾名侍衛護送蒙戈的屍首離開皇宮,前往明池,京城跟明池相隔不遠,約莫半日之內便能到達,如今才是五月天,天氣溫暖,卻並不炎熱,上等的棺木躺上個兩三日,都不會讓屍首有任何瑕疵。

“這樣也好,若是家鄉遙遠,怕是屍首都要腐爛了。”皇後牽扯出一抹詭譎深遠的笑,語氣之內滿是可怕的刻薄,仿佛她談論的並非蒙戈,而是跟她作對的敵手,她淡淡睇著海嬤嬤,言行舉止判若兩人的冷漠。

“娘娘!”海嬤嬤痛心到了極點,這半年來皇後的情勢是一日不如一日,如今連蒙戈都死了,她仿佛看著景福宮陷入困境,還能誰來搭救一把?皇後越是刻薄,越是說的無動於衷,但心裏頭還能沒有半點難過?

“他十八歲就在東宮了,離鄉這麼久,也該回去了。”皇後的笑意愈發蔓延,仿佛這樣一來,她愈發輕鬆釋懷,這一句說出口,是常人難以理解的釋懷。

海嬤嬤滿麵灰暗顏色,眼神凝重。她總有種古怪的感覺,仿佛自己的主子,漸漸就要麵臨大勢已去的苦果。蒙戈死了,皇後走不出這偌大的景福宮,也無人能來看她,後宮權力交給了莊妃和珍妃,後宮到處流傳著皇後欺淩槿妃的惡毒,卻個個說槿妃的寬容大方,哪怕皇後這樣對她,她依舊去東宮探望太子妃,也為太子在暴怒的皇上麵前說話。

眼前的局勢,沒有任何對皇後有利之處。

以德報怨的人,成了槿妃。

相較之下,已經有了勝負。

“娘娘的心中很苦,誰也沒想過皇上會知曉,更沒想過皇上如此狠心。”海嬤嬤搖搖頭,說著這一番話,是為皇後不值,也為皇後感慨。

皇後倚靠在軟榻之內,整個身子愈發清瘦憔悴,仿佛像是被掏空了所有的力氣,冷冷淡淡說下去。“皇上是絕情,可一開始也沒想過要蒙戈死。無情的人,蒙戈何嚐不是?他這輩子被操控在皇上跟本宮的手掌,已經厭煩透頂了。他可以繼續活下去,但他不想,留本宮一個人在這世上當這眾矢之的,他又何嚐是有情之人?本宮與他,也不過是各取所需,是經不起周折的。”

沒有任何人,會再去挖出遙遠的往事,蒙戈對她而言,曾經是她的男人,木訥,刻板,沉默,忠誠,但蒙戈以死明誌,走的決絕。當年為何他們會犯下這等違背禮數的事,早已被塵土封存,不再需要被挖掘出來,得見天日。

這一回是蒙戈,蒙戈的死可以阻止皇上即將遷怒與她的一切嗎?

“太子殿下去為大統領求情,聖上大怒,這些日子都沒見太子。”可惜,最後蒙戈還是沒保住性命,太子跟皇上之間卻又吵起來了,傷了父子之間的感情。

皇後驀地臉色一沉,半坐起身,神態緊張不安,幽幽歎息道。“原來事情還能變得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