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天,他醒了過來,第一件事情,便是找那隻被鬼王毀掉的鈴鐺。
到底有什麼可以比自己的命更重要呢?沈雲襄真傻。
後來,得知了真相之後的他被鬼王關在了密室裏。他到底是什麼反應,或是覺得自己愚蠢可笑,或是覺得世界被顛覆,我不清楚。
隻是最後,鬼王將沈雲襄視若生命的那個鈴鐺交給我,讓我去誘騙千芷鳶交出龍隱殘卷之後再殺了她。
那個時候我才直到,原來沈雲襄將他收集到的所有龍隱殘卷都交給了千芷鳶。怎麼會有人那麼愚蠢,將那麼重要的東西交給別人?
我才發現,我看不透的,除了千芷鳶,還有沈雲襄。他們的腦袋裏都裝了什麼?
無論如何,我還是接過了鈴鐺,對於這樣一個任務,我不但不排斥,而且十分的期待。
我去了北牧。除了煽動北牧王和天極大戰,然後從中奪取北牧的二十萬大軍以外,還有就是為了等她。
她真的來了。
與我上次見到她不一樣的是,她變得很虛弱,身體不太好了,連日的奔波讓她很是疲憊。
除了疲憊之外,我看到了她的堅強勇敢,不畏風雨。
她比從前更有手段了,她竟然能夠破了重釋的蟲瘟,一掃天極打仗以來的頹勢,讓整個天極軍恢複了戰鬥力。
但與此同時,我看到了一個夜晚不能安睡的她,總是輕蹙著眉頭,偶爾會喃喃幾聲,大約是在喚一個人的名字,而那個人,也曾在鬼城裏和她一樣,在夢中喚著她的名字。
我第一次感覺到了震驚,一種我從未有過的感覺席卷全身。
我忍不住走進她,在她的房間中點燃了安神香,好讓她不要輕易的醒來。坐在她的床邊,我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撫平她蹙起的眉頭。
當我發現我做了一件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的時候,我又立即驚訝的發現,我非但不排斥,而且我很喜歡,還有些期待,心裏升起了一種叫做溫柔的東西。
這個小姑娘,就是當年那個警惕又狡黠的小姑娘啊,如今她已經又長大一些了。她的眉目脫了些稚氣,多了些媚氣,與鬼王日思夜想的那個女子,又接近了幾分。
我忽然覺得,沈雲襄會為了她以身試毒,也不是一件多麼愚蠢的事情了。這個小姑娘,確實有本事令人沉迷。
我開始期待每一次和她的見麵,即使她永遠都是在睡夢中,我甚至不能夠跟她說話。可是那又如何?隻要她在就很好了。
看著她,輕輕的撫她的眉頭,聽她低低的呢喃,我便覺得歡悅了。
歡悅之中的我大意的忘記了,這個小姑娘是警惕而狡黠的。終於有一次,我被她抓了現行。
那次她竟然疲憊得在木桶中睡著了,桶裏的水已經變得冰涼,我沒有多想就將她抱到了床上,替她蓋上被子。
看著她蒼白的小臉,有一種叫做心疼的東西在我的心頭蔓延。
她對我說的第一句話竟是問我是不是沈雲襄。我有些惱怒,有些失望,最後都在她那輕蹙的眉間化成了一池柔水,我什麼也沒有說,壯著膽子,在她的額頭上落下繾綣的一吻。
是的,我是壯著膽子的。女人我不是沒有碰過,可她卻是那麼的不同,讓我心疼,讓我變得小心翼翼。
她聽不到我的回答,抱緊了我,央求著我不要離開。不,是央求沈雲襄不要離開。她緊緊的抱著我,虛弱柔軟的聲音,白皙的小臉,還有她那精致的容顏,讓我的心裏燒起了一把火,身體開始燥熱起來。
若是別人或許我就不會克製自己了,可惜是她,那樣的她,我怎麼也下不去手。
我將她放回了床上,點了她的睡穴,她終於又安靜的睡著了。
我在床邊站了很久很久,有些東西已經在心底生根發芽了。我的腦海裏不住的想,她在麵對沈雲襄的時候,也是這樣溫柔得毫無防備嗎?她在麵對沈雲襄的時候,總是那樣眷戀不舍嗎?
或許沈雲襄的日子過得並不如我想象的那樣愚蠢而沒有意義。
很快,我便有決定,我要將她留在我的身邊。
再次見麵的時候,卻是在北牧王的帳篷之中,她真是讓我很詫異。既然她已經見到了我,那麼我便不可能再躲避。
我雖然一直很鄙夷沈雲襄,但是這是第一次,我想要去做他,用他的身份,換得她的溫柔以待。
我以為見到我她會提出很多質疑,她會追問很多事情,然而,她都沒有。她最關心的竟然是我的身體,準確的說是沈雲襄的身體,而不是他的所作所為,不是他的身份,僅僅隻是他。
那一刻我很震動,同時也很嫉妒。真是可笑,什麼時候,我竟然也會嫉妒沈雲襄。
我開始執行鬼王的任務向她索要龍隱殘卷,然而她沒有給我。可當時我最關心的不是有沒有得到龍隱殘卷,而是能不能得到她。
我抱住了她,開始變得不想放手。開始想要掠奪,想要得到她。
我以為她會給我,至少在她以為我是沈雲襄的情況下,她會給我。
可笑的是,她早就識穿了我的身份,她不過是在和我虛以委蛇,我卻信以為真,以為下一刻就能夠得到她,留住她。
她又一次辨認出了我和沈雲襄。上一次,我沒有刻意假裝,然而這一次我在精心偽裝,但是都被她揭穿。
我知道的,我出來假扮沈雲襄的同時,沈雲襄在鬼城裏用的是我的身份。他在鬼城裏當那個少主當得很好,沒有任何人質疑他,也沒有任何人認出他。就算是跟隨我多年的人,也不曾懷疑過。
他可以將我裝得那樣像,為什麼我卻被人無情的拆穿?
憑什麼從小看著我長大的鬼城的人都沒有絲毫的質疑他不是我,而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卻輕易的認出我不是他?
為什麼?鬼城的人隻認得少主,而不是幕夜痕,而千芷鳶卻認得沈雲襄,而不是公子襄。
那一刻,我惱怒,我憤怒,我驚慌。被識破的我是不是要徹底的失去她?不,我才淺嚐她的美好,她是我的,必須留在我的身邊。
我將她迷昏,強行將她帶走。
我才是那個最幸運的天之驕子,憑什麼沈雲襄可以擁有的,而我卻求不得?我想要的,我必須得到。她是欽慕沈雲襄的,我更要得到。我向來是比沈雲襄優越的,我討厭這種被他比下去的感覺。
我將她強行的關在了樊籬的府邸之中。每天都給她喂軟禁散,讓她失去武功,失去離開我的能力。
她可以毫無條件的相信沈雲襄,卻從來不願意相信我,即使我說過很多次,我沒有想要傷害她,隻想將她留在身邊。
一開始,她以及其激烈的方式跟我作對。她毫不掩飾對我的厭惡,我卻依舊溫柔以待。我未曾對一個人這樣耐心這樣好過。換了別人,或是換了從前,我早就殺了她了。
可是如今,我一點也不想傷害她,我想得到她,取代沈雲襄留在她身邊,得到她。
最後,她終於肯好好吃飯,好好養身體了,條件是,我必須透露關於沈雲襄的消息給她。
她的眼裏怎麼隻有沈雲襄呢?我對她那樣耐心那樣用心難道她看不到嗎?為什麼隻有沈雲襄?沈雲襄到底哪裏好?他不過是當初被犧牲送出去的那個,我才是鬼王真正器重的兒子,他不過是一顆棋子!
可是無論如何,她總算肯心平氣和的跟我相處了,即使是這一點進步,我也是極為開心的。
我從未想過,有一天我會變得如此的卑微。可我卻不討厭這樣卑微的自己。
我的生活裏,除了權勢利益,除了發展鬼城,還多了一種叫做感情的東西。
我很珍惜,也很享受跟她在一起的任何一個日子。跟她在一起的時候,我會感覺到,我不是鬼城少主,而是幕夜痕,我隻是我自己。
我以為這樣相處下去,最後她一定會慢慢變成我的。然而,大夫告訴我她懷孕的消息的時候,我的心裏燃起了一把叫做嫉妒的熊熊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