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襄說完,追著千芷鳶就跑出去了。
“這……”尹堂耀的笑容戛然而止,正待發怒,卻被一旁的尹清畫拉住了。
“爹,你不應該這樣。”
“這有何不該?所有人都覺得你們如此般配,就連你們自己都有此意。”尹堂耀很是生氣。
“爹,你是打算不要我了麼?我還小,不愁嫁不出去的。”尹清畫說道:“爹,雲襄現在不是一個人,他還要顧及他的小芷鳶,他帶著小芷鳶也不容易。小芷鳶現在還小,所以無法接受,等她長大一些,明白事理,就不會那麼任性的。”
“你啊!被人欺負了,還替人說話,真不知道是說你傻還是說你太過善良!難道你心裏不想嫁給他麼?”尹堂耀說道。
“爹……你怎麼問的那麼直白?”尹清畫嗔道。
“難道不想?”
“爹,我還小,我等得起。”尹清畫說道。
尹堂耀歎了一口氣,他說道:“也罷,是我太心急了。”
“如此,我們回山莊去吧,等著那小子追來!”尹堂耀笑道。
尹清畫紅了臉,低頭不語。
在大廳一片議論聲中,尹堂耀帶著尹清畫離開。
這一天,除了葉晨軒登上武林盟主之位這一件大事以外,同時令江湖沸沸揚揚很久的,還有公子襄與尹清畫相愛卻不能在一起的事情,就是從那一天起,江湖對千芷鳶的印象,開始壞起來。
在葉家後山的山腳,通往淮陵之外的路上,千芷鳶慢慢放緩了腳步,停了下來。她轉過身,回頭沒有看到沈雲襄的身影。
她心裏一陣空虛落寞,像是失去了什麼一樣,很難受。不覺間,千芷鳶的小嘴翹了起來,模樣十分的惹人憐愛。
千芷鳶越想越難過,越想越落寞。她摸了摸小布袋裏的湯圓,還好,湯圓還在,隻有湯圓才會對她不離不棄。
千芷鳶歎了一口氣,有些難過,不就是個男人麼?有什麼大不了的,她又不是沒見過男人,不要就不要了!
想到這裏,千芷鳶鼓起一大口氣,轉過身,對著葉家的方向大吼了起來。
“沈雲襄,你竟然敢不追出來,你這個禽獸,我恨你,不要讓我再撞見你,否則,我一定……”
千芷鳶的話還沒喊完,一道悠悠然的聲音出現在她的身後。
“一定如何?嗯?”
千芷鳶長大嘴巴大喊的動作就僵在了那裏。那一刻,驚訝,喜悅,漫上心頭。
千芷鳶轉過身,看到了前方不遠的樹枝上,沈雲襄正悠閑的坐在那裏,手裏還握著一枝柳樹枝。
“師……師父……”千芷鳶抽了抽嘴角,幹笑兩聲。
“小鳶兒是越發的長進了。”沈雲襄勾起唇角,似笑非笑。
瞧,又叫她小鳶兒了,赤裸裸的警告啊!
“沒有,沒有,就算有,也是師父教導有方。”千芷鳶繼續幹笑。
“是麼?為師也覺得沒有。為師含辛茹苦,教你輕功,竟不想學了那麼許久,跑得還如此之慢,為師已經在這裏等了你很久了,葉子都掉了一地了。”沈雲襄歎了一口氣說道。
千芷鳶有點想哭,她這個速度,沒幾個人追得上了好不好,練得最好的就是輕功了!
“還有鳶兒你跑那麼遠做什麼?”
做什麼?難道他不清楚麼?
千芷鳶撇撇嘴,把心一橫,指著沈雲襄,拿出剛剛的氣勢,大聲吼道:“你要是敢娶她,我就走!”
“鳶兒,你不是已經走了那麼遠了麼?所以,你是默認我可以娶她了麼?”沈雲襄悠悠然的勾了勾唇角。
“不可以,你敢!”千芷鳶決定勇敢到底!她為自己的勇氣所自豪得意!
“鳶兒,為師真是不知道你哪裏來的底氣。”沈雲襄悠悠一歎,他說道:“連包袱都不拿就跑出來的人,身無分文,你以為天上掉餡餅麼?”
千芷鳶的勇氣和得意瞬間破裂在了那裏。
對啊,沒錢她跑什麼跑?
“幸虧為師有先見之明。”沈雲襄將手指放在嘴邊,吹了一聲口哨。
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跑了過來,在高頭大馬的背上,放著他們的包袱,還有幹糧。
千芷鳶還沒有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之中回過神,她的身子一輕,整個人就被沈雲襄丟到了馬上,然後一個翻身,沈雲襄也騎到了馬上來。
千芷鳶剛剛想從馬背上爬起來,端正坐好,結果一個大手按住了她的背,讓她趴在馬上,動彈不得。
“師父,你……”
千芷鳶話還沒說完,隻聽“啪”的一聲,屁股一陣火辣辣的疼。
“啊……”千芷鳶一聲慘叫,驚天地泣鬼神,林子一片鳥驚飛。
“這一巴掌,是罰你沒有為師的同意就亂跑。”
“啪!”
“啊……”
“這一巴掌,是罰你不懂得尊師重道,辱罵為師。”
“啪!”
“啊!”
“這一巴掌,是罰你不顧一切跑掉,連包袱都不撿,敗家!”
“啊……”
“為師還沒拍呢,你喊什麼?”
“哦……這樣哦……”
“為師根本就沒有用力,你敢喊得再大聲一點麼?”
“師父,我這是配合,配合懂麼?我若是不喊得賣力,你打得也不爽,是不是?”
“是呢,小鳶兒,越發的聰明了。”
“師父,我錯了……”
林蔭小道之上,鳥鳴山空,留下師徒兩的聲音久久回蕩。
馬兒緩緩的走出了淮陵,城門外,一匹黑色的大馬之上,葉晨軒已經等在了那裏。
“葉叔叔”千芷鳶興奮的招手。
“等你們半天了。”葉晨軒笑道。
“啊?葉叔叔,你怎麼會知道我們今天會走這裏離開?”千芷鳶疑惑的問道。
“因為雲襄早就知道尹莊主混在人群中等著選女婿了啊。”葉晨軒笑道。
“師父,原來你早就知道,你是故意的!”千芷鳶發現自己又被耍了,她叉起腰,回過頭,怒瞪沈雲襄。
“小鳶兒,你又不尊師重道了。”
小鳶兒呐,赤裸裸,紅果果的警告呐!
“師父……我錯了……真錯了……”
“雲襄,我有些話,想要跟你說。”葉晨軒翻身下馬。
“咦?葉叔叔,你竟然不是來送我的!”千芷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鳶兒,最好的,要留在後頭。”葉晨軒笑笑。
“中聽!你們退下吧。”千芷鳶揮揮手。
沈雲襄翻身下馬跟葉晨軒走了幾步。
“雲襄,我希望,這一次,你帶鳶兒離開,在她沒有長大,沒有能夠照顧自己之前,你能一直陪在她身邊,並且,不要再帶她涉足江湖。”
“我明白,鳶兒的身份特殊,這一次她受的危險已經足夠多了。”沈雲襄說道。
“我知道,這樣很委屈你,正直年華,卻要帶著鳶兒,名聲最盛,卻要離開江湖……”
“晨軒,我向來不在乎這些,正如你有你的事情,雲襄也有自己的打算。”
“如此,甚好。這是葉家的龍隱殘卷,今天我把它交給你,算是對你養育鳶兒的報答。”
葉晨軒將手中的盒子交給沈雲襄,他頓了頓,又說道:“那天被我們抓獲關押在地牢裏的鬼劍門弟子,在昨天晚上,被人全部滅口了。”
震驚從沈雲襄的眼眸之中一閃而過,他沉默了一會,終於開口:“那天在後山,你也看到了,如果我猜得沒錯,他們應該是魅影鬼城的人。”
恨意爬上葉晨軒的眼眸,再一眨眼,他眼眸之中已經變得極為深邃,看不出情緒了。
“晨軒?”
葉晨軒抬眼看著沈雲襄,沉默了一會,眼裏變得凝重起來,他繞開了話題,說道:“雲襄,在葉家密室裏的那件事情,我們都默契的不再提起,不提不代表沒有發生。”
沈雲襄沉默了。
“十幾條人命,就算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殺起人來,也不會那麼幹淨利落。何況,鬼劍門掌門最後的那個樣子,你也看到了,那是要多殘忍,多狠辣,內心要經過多少殘酷才能給將人折磨成這樣。”葉晨軒皺著眉頭說道。
“我想,鳶兒,她也不願意的。”沈雲襄聲音變得有些低沉。
“雲襄,我不希望這些事情成為鳶兒心中的陰影,她應該隻是一個單純快樂的孩子,不應該遇見這些殘忍血腥。”葉晨軒說道:“你知道麼?那時候,在密室裏,看到她的樣子,我有多心痛。在前幾天,她還是那個撐著一把小紅傘悠然自得的在細雨綿綿中走上石板橋的小女孩呐!”
“我何嚐不心痛……”
“怎麼會這樣?”
“我想,或許,是玄漠吧……”
“玄漠?!”葉晨軒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盯著沈雲襄,他說道:“你說什麼?”
“她身上的玄漠,是娘胎裏帶出來的。”
那一瞬間,葉晨軒像是失了魂一般,愣在了那裏。
過了許久,千芷鳶看他們還在那裏相談甚歡,她打了個嗬欠,準備趴在馬背上睡覺。
“鳶兒,怎麼?困了?”葉晨軒走到千芷鳶身邊摸了摸她的小臉蛋問道。
“沒有啊,你們兩個去那麼久,久到我都以為你們要私奔,從此攜手天涯,不離不棄,私定終身,逍遙快活了。”
“胡說八道什麼呐!”葉晨軒捏了捏千芷鳶的小臉蛋。
千芷鳶撇了撇嘴,她低聲說道:“才沒胡說,挺配的。”
“小鳶兒……”
“哎!師父,我錯了!”千芷鳶已經形成了條件反射。
“對了,鳶兒,還記得有什麼東西,落在我這裏了麼?”葉晨軒問道。
“咦?錢麼?我掉錢了?”千芷鳶兩眼放光。
葉晨軒敲了敲她的小腦袋瓜,從馬上取出一個紅布包裹的東西,遞給千芷鳶。
千芷鳶打開一看。
“啊,我的小紅傘!我娘親留給我的,我竟然給忘了!”千芷鳶大叫道。
“以後,不要弄丟了,知道麼?”葉晨軒說道。
“知道!”千芷鳶將小紅傘收好,等她抬起頭的時候,葉晨軒將一大包東西遞到了她的麵前。
“葉叔叔,這是什麼呀?”
“你不是說,我做的東西你都喜歡吃麼?這袋糕點給你在路上吃,別餓著自己,別讓湯圓搶光了,懂麼?”
“懂!”千芷鳶點頭如搗蒜,能不懂麼?湯圓那吃貨!
“好了,上路吧,好好的跟著雲襄,要雲襄的聽話,不許亂跑,不許胡鬧,知道了麼?”
“知道了,葉叔叔變得好嘮叨呐!”
“行了,一路順風。”葉晨軒說道。
“葉叔叔再見。”千芷鳶招招手。
沈雲襄翻身上馬。
“雲襄,別忘了我跟你說過的,也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葉晨軒忽然抬頭對沈雲襄說道。
“晨軒,我和你是一樣的心情。”沈雲襄說完,揮動手中的韁繩,棗紅大馬蹬腿就跑。
“葉叔叔,我會想你的,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千芷鳶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葉晨軒靜靜的站在城門口,看著他們的身影逐漸遠離,直到消失不見。
“鳶兒,我願你,再也不要回來。”
葉晨軒的聲音消失在了風中。
驛道上,千芷鳶和沈雲襄騎在一匹馬上。千芷鳶靠在沈雲襄身上,踢著小腿,悠閑又愜意。
她將湯圓放了出來,坐在了她的前麵。
“湯圓啊,委屈你了,以後你就不用一直放在小布袋了。”
“吱吱……”湯圓十分委屈又哀怨的訴說著它這段時間來的心酸曆程:“吱吱……”
“湯圓,假如你可以安靜一點,我考慮給你一塊糕點。”
“……”湯圓立即噤聲了,彰顯了它的吃貨本色。
“師父,我們這是要去哪呀?”千芷鳶問道。
“找個山溝溝,然後含辛茹苦的把你養大。”
“師父,那你打算去哪個山溝溝呢?”
“溪鎮”
“溪鎮在哪呢?”
“南邊”
“南邊在哪呢?”
“我們走的方向”
“我們往哪走呢?”
“溪鎮”
“……”
“師父,我們這算是私奔麼?是不是攜手天涯,纏纏綿綿,浪跡江湖,從此過上逍遙快活的日子?”
“不算,我們隻是下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