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叫荷風。
唐亦姝麵上輕笑,心中卻有了幾分底,聽說晉王身邊一共有四個大丫頭最得重用,分別是:荷風,竹露,鳴琴,知音,正好對應著“荷風送香氣,竹露滴清響。欲取鳴琴彈,恨無知音賞”這兩句詩,倒是沒想到今日竟是特意撥了一個來看著自己。
她知今日情況特殊,見對方低頭也就沒有窮追不舍,見好就收的點了點頭:“行了,去打水吧。”
按照大齊朝的規矩,新娘出嫁是要絞麵上妝的,臉上得塗許多粉,白白紅紅,很是難受。唐亦姝忍了大半天,眼見著晉王遲遲不來,幹脆自個兒掀了蓋頭叫人端水來洗臉,好歹先淨麵舒口氣——反正,皇帝賜婚多半不能離,她就這樣,晉王總不能為著這麼點小事就休了自己的王妃?
唐亦姝適才發了一通威風,勉強也算是新官上任一把火,倒是“燒”的下邊人腿腳飛快,這水自然很快便端上來了。荷風親自從身後丫頭手裏接了帕子,輕手輕腳的服侍著唐亦姝淨麵淨手。因唐亦姝頭上戴著的鳳冠上麵鑲著成千上百的明珠,重的很,壓得頭皮甚疼,很快也被唐亦姝使人摘掉了,綠鬢如雲,輕輕軟軟的披撒而下,有如黑漆,其光可鑒。
另有幾個伶俐的丫頭,動作熟練的端著紅木托盤上前來,手腳利落的替唐亦姝把手上的鐲子和戒指都解下來,一一擱在托盤裏收好。
荷風依舊站在唐亦姝的右側,手裏拿著濕帕投入金盆的水中,沾濕了之後方才小心翼翼的抬手拿著帕子替唐亦姝洗去麵上脂粉,帕子擦過的地方慢慢的便顯出白膩柔滑的肌膚,透白瑩然如羊脂,令人不忍玷汙。因她皮膚甚薄,被濕帕上的熱氣一捂,頰邊便微微泛起輕薄明豔的霞光來,影影倬倬,顏色非常。
足足換了幾盆水,好容易把唐亦姝整張臉給擦淨了,荷風悄悄用眼角餘光去看神色慵懶的新王妃,見她容色更勝初時,簡直不敢相信世間竟有若此美人:
唐亦姝五官乃是荷風平生僅見的精致華美,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秋水為神,冰玉為骨,極盡妍麗。且她年紀尚輕,應是容貌最盛之時,一雙柳眉纖而長,幾入鬢中,圓而大的桃花眼形狀極美,眼睫纖長濃密,眼尾輕翹,眼瞼處染一點自然而然的薄紅,似能勾出眸中的盈盈水光,天真純澈中帶著幾分自然而然的清媚,眸光流轉之間似能將人溺死在眼波裏,勾得人心癢難耐。
她此刻便這樣亭亭立在燈下,仿佛才下凡塵的姑射仙人,烏發如瀑,紅衣烈烈,清豔非常。尤其是眉眼處,神態動人,自有一番情深,無情狀若有情。
這位新王妃當真是人間殊色!世所罕見!
荷風一貫倨傲,此時見著唐亦姝這般猶如日月,光盈滿室的咄咄容色,終於有了幾分心服,心裏頭倒是轉過一個念頭:難不成,皇帝是瞧這位王妃美貌過人,這才賜婚的?她素有幾分城府,心中急轉,麵上不顯,口上反而頗為乖覺的問了一句:“王妃可有用慣了的香脂或是香露需要奴婢使人去取?”洗完臉多是要擦些保養肌膚的,荷風會這般問倒也是有意示好——唐亦姝生的這般昳麗,自家說不得便有什麼壓箱底的家傳東西保養,她這下人自然不好擅專。
唐亦姝有些漫不經心,隻是道:“隨意就好,隻不要有香味的。”
荷風偷偷打量了唐亦姝一眼,見她神色淡淡倒也沒有多說,而是起身去拿了個雨過天青色的官窯瓷盒,瓷盒打開後可以看見裏麵的半透明香膏,塗上去甚是清涼滋潤卻沒什麼香氣,想必也是好東西。荷風小心翼翼的在唐亦姝麵頰還有脖頸這些裸露在外的肌膚上塗了一層,然後,她才打開另一個瓷盒,伸手拿起裏麵的特製玉片揉開脂膏。
這玉片本就極薄,對著光時更顯清透瑩潤,薄薄的玉片就這樣貼在唐亦姝頰邊,竟是宛如一色。
還未等荷風用玉片按摩一二便聽到外頭一陣聲響。
先是輕之又輕的衣聲和腳步聲聲、然後則是清脆悅耳的環佩相擊聲和問安聲——“奴婢給晉王請安,千歲千歲……”
是晉王,他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