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2 / 2)

晉王愛極了她說話時的聲音,又恨極了她的聲調與語氣——她一字字一句句便如鋒利直白的尖刀,插在晉王的心上,縱是漫不經心的撥弄也能使得此刻的晉王心口發痛,那是連呼吸都帶著的痛意,嘴裏甚至能嚐出心血湧上來的鐵鏽味。他不由得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氣,咬緊了牙根,一字一句的解釋道:“今天是七夕。”這原就該是情侶、夫妻在一起的時候。黑暗裏無人應聲。

晉王眼中越發酸澀,眼眶微紅,不得不勉強移開眼去,求懇似得低聲道,“……我們別賭氣了好不好,小姝,事情都過去了。以後,以後我們好好過我們的日子,再不管那些事了。”

榻上的晉王妃隻是報以冷笑。

那樣冷淡又譏誚的笑聲,仿佛是將晉王心肺間的那把尖刀插得更深了,刀進刀出,傷口處溢出淋漓的鮮血,疼得厲害。他勉強將喉中即將湧出的血咽回去,抬步走到榻邊,半跪下來,慌忙間伸手去握她藏在被中的手,重複道:“都過去了,小姝。”竟是有些哽咽。

這一刻的他倒不似之前月下那神容冷峻、高不可攀的人間王侯、天上謫仙,他就像是被人從雲端上拉下來,成了芸芸眾生裏的一個,滾了一地的塵土,沾了滿臉的灰,那麼可憐。那麼可恨。

那輕薄的紅紗帳被他抬手掀開一半,鑲嵌在床邊的夜明珠散著微微的薄光,如門口折入的月光一般輕盈單薄,柔柔軟軟的照在軟枕上,照在那滿枕的青絲上,照在榻上那張美人麵上——她的肌膚在光下近乎透白,薄且柔,甚至都能看見青色的血管,花瓣般的紅唇殷殷如滴血。

那是比珍寶明珠更加明亮耀目的美貌,真正的無瑕美人。如易散彩雲,易碎琉璃,人間總是留不住。

此時,她那雙黑沉沉的桃花眼隻定定的看著半跪在身前的晉王,一動不動,冷得出奇。

晉王垂眼避開她那冷漠厭煩的目光,垂首吻著她的眼角,微白的唇角碰到烏黑柔軟的眼睫,微微有些癢,心中卻是如同針刺一般的疼。他倉促無措的吻著自己的心上人,心上的傷口仍舊在痛,聲音甚至沒了以往的平穩,低低的道:“去年七夕,我們就已經說好了的。小姝,我們……...”

我們也曾那樣相愛過啊。

晉王想到此處,倍覺心酸,眼眶微紅,竟是語不成調。

然而,晉王妃的聲音依舊十分沉靜清醒,冷淡的不像一個被人親吻的女人,平平靜靜的提醒他:“那,又如何?”

屋內靜極,隻能聽到兩人交碰在一起的呼吸聲,雜亂又匆忙,熱而冷,心慌中夾雜著意亂。

忽然,“啪”的一聲,滾燙的水珠從高處墜落下來,細細小小的一滴,就落在晉王妃似雪一般的玉頰上,針刺一般的酸熱發麻,就這樣無聲無息的順著她的麵頰滑落下去。晉王妃就像是真的被針刺了,一時沒了聲音。

晉王卻忽然鬆開抓著床帳的那隻手,反手握住床上那人的右手,觸手時如握暖玉,心下極軟極軟,可手上的力道卻大了許多,重重的將人按在榻上,另一隻手則是去解對方海棠色的小衣。

晉王妃這才後知後覺的掙紮起來,瞪眼罵他:“蕭芳長,混蛋!你放開我!”

他闔了闔眼,眼睫微斂,幾乎能聽見自己血管裏的血液橫衝直撞時發出的尖銳聲,尖刀在他心頭胡亂攪著,隻把整顆心都攪成了一團死肉,那些瘋狂的、可怕的想法就像是一個個的魔鬼,花言巧語的引誘著他。

好一會兒,他才勉強平息了心口急促的心跳,垂下眼去看人,如同終於抓著心儀獵物的野獸,利爪劃開獵物的皮骨,吮血吃肉,帶著難以克製的貪婪,一字一句的道:“——小姝,你知道的,我愛你。”

“那我可真是倒了血黴!”唐亦姝脖頸被掐著,被口水嗆得咳嗽,麵上依舊不掩嘲諷之色。

蕭芳長聞言隻是一頓,隨即揚起唇角,竟是笑出聲來,如冰雪消融、珠玉生輝。

此刻的他就像是世上最溫柔的丈夫,銀月下的紅紗帳裏,溫柔的伏在妻子的身上,貼著她微熱的心口,附在她耳邊,用最溫柔的聲音說最殘忍的情話:“是啊,你可真倒黴——隻要你還活著,我們就要永永遠遠的在一起。要是你死了,那我也陪你去死,我們會葬在一起,爛在一起……”

唐亦姝原就被壓得呼吸困難,有些難受,現今更是泛起惡心。她甚是艱難的伸手推人,嘴上隻能斷斷續續、顛來倒去的罵著人,玉麵漲得透紅,眼角都要泛出眼淚來了。

蕭芳長卻已經豁出去了,他壓著人,一點一點的解開那海棠色的小衣,眯了眯眼睛,低頭吻去對方眼角的淚珠子,柔聲道:“算一算,我們成婚都已經過兩年了呢,小姝。”

他素日裏黑沉的鳳眸才被淚水洗過,似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如浸在水中的星辰,一點點的揉碎開來,又亮又涼,冰雪般的頰邊也染著薄紅,就像是被熱火烤著的冰塊。

一時間,他竟是有些意亂情迷,隻茫茫然的開口問道:“小姝,你還記不記得…….”

你還記不記得,兩年前,我們初初成婚時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