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媽媽一聽這話,再想起顧氏前幾日曾問過自己也不知道家中父母會不會同意她和離大歸,隻當她又升起了這樣的念頭來,唬了一大跳,忙道:“您還年輕呢,可千萬不能這麼想,您還有大姐兒和腹中這一個呢,您不為自己考慮,總也得為他們考慮罷?”

頓了頓,又道:“三爺也隻是一時糊塗罷了,心還是在您和這個家身上的,也知道上進,真離了三爺,誰知道您還能不能找到比他更好的去?況您心裏,難道就真放得下三爺嗎,旁人不知道也就罷了,難道媽媽還能不知道您的心,您嘴上罵三爺罵得有多恨,說您有多恨他,心裏便有多愛他,真離了他,難道您就不傷心嗎?就譬如今日之事,您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您若不是為了三爺,又怎麼會去為二小姐求情,白白讓自己受累?說到底,您還是放不下三爺,您可千萬要慎重考慮啊!”

顧氏就含淚笑了起來,那笑說不出的淒婉,也說不出的嘲諷。是啊,李媽媽說得對,自己就算不為自己考慮,總也得為兩個孩子考慮,況自己心裏的確放不下容潛,不然也不會在事情鬧開以後,與他好一陣惱一陣的,每每見了他便忍不住惡言相向,不見他時又會滿心的痛苦後悔,還在此期間懷上了孩子……自己對容潛的愛戀與眷念,就是一張無形的網,而她就是那隻落入網中的小蚊蟲,苦苦的掙紮,最後卻還是逃不出被蠶食的命運!

“再一點,就算老爺與夫人同意您大歸,幾位舅爺卻都是有女兒的,再過幾年就該說親了,隻怕他們未必會同意……”李媽媽見顧氏眼裏盛滿了絕望,還待再勸她,顧氏已擺手道:“媽媽不必再說,我心裏都明白,正如您所說,我就算不為自己考慮,總也得為兩個孩子考慮……就這樣熬著罷,等熬到太夫人與侯爺百年後分了家,咱們的日子也就不必再像現下這般難過了。”

哭過一場後,顧氏心情平靜了不少,李媽媽忙叫人打了水來親自服侍她梳洗了,又端了熱茶給她,才皺眉說起今日之事來:“也不知道大夫人心裏是怎麼想的,都把自己折騰去了家廟還不死心,還要攛掇著二小姐興風作浪,偏二小姐也是個蠢的,本來仗著侯爺的寵愛,她雖不至於像以前那樣在府裏橫著走,也沒人敢慢待了她去,還能時不時的幫襯三爺和咱們一把……如今可好,反倒要奶奶您去為她出頭,真是見過蠢的,沒見過這麼蠢的!”

顧氏冷冷一笑:“我早料到她早早晚晚會折騰得把自己也賠進去了,這樣也好,省得她一天到晚的蹦躂!還有我那位好婆婆也是,都到這個地步了還不死心,還在想著爵位,想著東山再起的那一日,可惜今日公爹被大伯給攔住了,沒有立刻去殺了她,若是真能殺了她於咱們來講反倒是好事,公爹如今是恨三爺,可再恨那也是自己的親兒子,不比我那位好婆婆,說到底隻是外人一個,沒準兒她一死,公爹便消了氣,以後待三爺也漸漸好了起來呢?我如今也不求什麼了,隻求將來該分給三爺的那一份家產,能不少也就罷了。”

李媽媽道:“奶奶說得是,大夫人如今活著還不如死了呢,省得她活著一日,便提醒侯爺一日自己所受的恥辱,心裏便會恨三爺一日。也不知大奶奶是怎麼想的,明明恨大夫就人恨得要死了,偏不是別個,正是她出言為大夫人求起情來,哪怕大夫人隻能因此而多活十天半個月,那也比一時三刻便死了的強,她難道就不怕大夫人借這最後的機會,與她鬧個魚死網破,同歸於盡?”

“哼!”顧氏冷哼一聲,“她可聰明著呢,這招以退為進實在使得好,你是沒見當時祖母和公爹對她的讚譽,如今在二人心裏,她已是知進退識大體的典範了,我那位好婆婆和好小姑想跟她鬥,也不事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也就不怪會一敗塗地了!”

李媽媽點頭道:“大奶奶的確是個有心計有手腕兒的,不然也不可能進門一年不到,就將大爺攏得死死的,管家大權也抓得牢牢的,還讓太夫人喜歡看重她得什麼似的了。隻是我仍想不明白,她今日為何要為大夫人求情,就任侯爺一氣之下去殺了她不是更好嗎,夜長夢多的,多拖一日便多一分變故,等過幾日侯爺氣消了,二小姐再設法求個情什麼的,萬一侯爺就又不想要大夫人的命了呢?就為了得一個識大體的名聲,這也太冒險了……”

說得顧氏也皺起了眉頭,是啊,自己那位大嫂做事向來滴水不漏,這次怎麼會平白冒這麼大個險,就為了博一個識大體的名聲?這也未必太得不償失了,她到底圖的什麼?

顧氏的疑問在第三日得到了解答。

十月十四日,京城十二戶平民聯名去順天府擊鼓鳴冤,狀告禮部左侍郎君伯恭及其夫人楊氏,並寧平侯夫人大楊氏在端午當夜指使下人人為的製造混亂,造成其家屬死的死,傷的傷,共計五人死亡,二十七人受傷,其中還有兩個傷者在回家後因醫治無效死亡的。

本來依律民告官是要先將原告打上五十大板的,但因茲事體大,且原告人數眾多,順天府尹不敢犯眾怒,便破例沒有打原告板子,直接接了狀紙;又因原告有人證,乃寧平侯府往日放出去的賬房之子程三,一審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了個幹幹淨淨,算是鐵證如山,順天府尹便也不必依例傳被告來問話了,直接便派了衙役上門拿人。

消息傳開,滿京城皆驚,君府就不必說了,寧平侯府也因此而被置於了風口浪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