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8 章(2 / 2)

在這一點上,他們其實比朝中那些滿口禮義廉恥卻樹倒猢猻散的大臣們有良心多了。

而乾清宮這邊,語琪卻是午睡剛醒。按宮中的規矩,皇帝和各宮主位無論如何都必須午睡,這叫得天地陰陽的正氣,可健康長壽,是老祖宗定下的,必須遵守。

貼身宮女自紫檀鑲玉冠架上取下常服冠,捧著上前伺候她穿上。

正在宮女半跪在地調整玉帶銙的帶扣時,乾清宮的回事太監在花梨木透雕落地罩外替司禮監的秉筆太監通報。

語琪低頭撫了撫袖擺,懶懶地道,“怕是祁掌印那邊有急事稟告,讓他進來吧。”

至於是什麼急事……她不可能不知曉,畢竟趙太後之所以能覺察到駙馬一事,都是她做得手腳。之前說過了,做這一行的,絕不會是心軟正直之人。若要達到目的,有時必須得不擇手段,做些見不得光的事。

因為若是不這麼做,祁雲晏就算暗地裏為自己辦事,也不會在明麵上同趙太後斷絕來往。而這樣一來之後,等於斬斷了他在宮中的所有退路,將他逼到了自己身邊,徹徹底底地成為了自己的人,而且還能順便賣個人情,正是一箭雙雕的事。

就算魏知恩不來,她也打算去慈寧宮一遭。隻是,既然對方都派人來了,她自然得好好抓住這個機會,不能白白放過了。

魏知恩跟著回事太監穿過花梨木落地罩,一進來便跪下磕了個頭。語琪瞥他一眼,揮揮手讓室內侍立著的宮女內侍都退下,這才轉過身來,漫不經心道,“有事?”

這個祁雲晏的心腹簡潔利落的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迅速說了一遍,繼而又趴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督主說願為皇上效犬馬之勞,倘若能僥幸保得一命,從此刀山火海,都任皇上驅使。”

雖是讓她出手相救,話裏話外卻沒有半個求字,隻應允了日後的相報……到了這種時候,卻還是硬撐著不落麵子,可見骨子裏的高傲。

語琪盯著魏知恩看了一會兒,看得他心頭直打突時才輕描淡寫道,“此刻說得好聽,隻是朕又怎知他日後是否會反悔不認賬?”

魏知恩咬了咬牙,心道果然督主猜得不錯,這便是要談條件了,然而他還未來得及說什麼,就聽得她淡淡道,“讓出批紅權及司禮監掌印的位置,他辦得到麼?”

魏知恩一絲猶豫也沒有,便深深地拜了下去,是個替祁雲晏默認的模樣。

語琪半眯起眼,心道那位督主倒是看得清楚形勢,知道他此刻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格。

輕輕勾了勾唇,她漫聲道,“起來吧,隨朕去趟慈寧宮。”

語琪提著曳撒踩著石階走上慈寧宮前漢白玉的月台,身後跟著浩浩蕩蕩的一群宮人並一個魏知恩,雖然麵上雲淡風輕,但那份氣勢卻是如山如嶽,壓得殿外侍候的一幫宮監噗通噗通地跪了一地。

不待慈寧宮的回事太監往裏通傳,她便一左一右地領著魏知恩同張德安進了明間正殿。

趙太後正端坐在鋪著金黃妝緞坐褥的紫檀嵌玉寶座上,一副強捺怒氣的模樣瞪著跪在殿上的那個修長身影。

語琪腳上皁靴剛踏在正殿地上,耳邊便聽得“啪”的一聲脆響,是青花纏枝茶蠱砸在地上,然後是趙太後氣到幾乎失去理智的命令,“來人!給本宮把這閹豎拖下去打,打到死!”

大殿中央,祁雲晏挺直地跪在地上,碎裂的青瓷混著滾燙的茶湯在他麵前四處飛濺,但他卻愣是紋絲不動地跪在原地,並沒有試圖避開,甚至連眼都未曾眨一下,安靜淡漠地像是一座石雕。

語琪裝作沒看到也沒聽到,隻若無其事地朝前走了幾步,在跪著的祁雲晏身旁停下,溫良恭儉讓地朝著趙太後作了無可挑剔的一揖,笑吟吟道,“兒臣給母後請安。”

未等抬頭看趙太後是何表情,她便用餘光瞥身旁那人。

恰巧祁雲晏也偏過頭來,兩人的視線在空中對上。他微微一愣,語琪則勾了勾唇角,朝他安撫般地輕輕眨了一下右眼,有點兒戲謔,卻帶著對自己人才有的親近。

目光相接隻在短短瞬息之間,兩人沒有任何的交談,但她的眼睛裏有笑容,眨眼的動作輕快又促狹,像是在問同輩的好友:怎麼又被罰跪了?闖禍了是麼?要不要我替你去求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