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西門雲高就要往外走,絲毫沒有把擋著去路的錢麗生放在眼裏。錢麗生心底的氣不打一處來,這個西門雲高不是一般的囂張,錢麗生甚至懷疑他是真的有些傻,難道看不出自己想把他帶走嗎?帶到一個小島上,囚禁起來,直到他變老,變成一堆黃土。
西門雲高見錢麗生的腿橫在麵前,笑著抬起腿,想要邁過去,可錢麗生的腿忽然又抬高了,抬到和自己的前胸一般高,紋絲不動地橫在前邊。
西門雲高轉頭跟龍依依和烏戰名說道:“對了,忘記跟你們說一件事兒了,前段時間,法國盧浮宮巨資購入了兩件中國商代前期的獸紋錐足圓鼎,其紋飾和造型堪稱……”
西門雲高話沒說完,龍依依擺手衝錢麗生說道:“讓他走。”
錢麗生以為自己聽錯了,睜大眼睛看著龍依依。龍依依忽然發了脾氣,大喊道:“你放他走,我不想看到他。”
錢麗生縮回腿,站起來走到椅背後,手托著椅背瞪著西門雲高。
西門雲高笑著衝龍依依點了點頭,又跟錢麗生點了點頭,心滿意足地朝樓梯口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跟林浩說道:“我剛才跟你說過,知道的多了,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兒。不過還是要歡迎你,從現在開始,你正式踏入了真正的古玩圈。你每知道這個圈子裏的一件事,都會令你徹夜難眠。包括你妹妹的下落和你父母的死因。”
西門雲高說完,注視著林浩,臉上掛著微笑朝後倒退了幾步,一直退到樓梯口,停步又朝林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轉身下樓離去了。
屋子裏依舊亮堂堂的,燈光甚至能照亮餐桌下麵,卻照不亮屋子裏的人此時的心情。林浩望著窗外,車燈流動,繁星閃爍,還有玻璃窗戶上自己的影子。是的,僅僅幾天時間,就找到了《百火集注》,恰好自己手裏又有柴窯瓷,這一切來得太快了,快得稍瞬即逝,還沒等自己把這一切裝到夢裏,它就不見了蹤影。
“王士增變了,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雖未見過王士增,可也聽好多人說過王士增的一些事情,連冷老爺子都說王士增是一條光明磊落的漢子,可,可現在連他手下的西門雲高都這麼歹毒,這麼老謀深算,不知道王士增現在變成什麼樣兒了。”錢麗生歎道。
烏戰名轉過頭來,正色說道:“王士增已經死了,現在的王士增不是以前的王士增了。”
錢麗生應了一聲,正要訴說王士增以前的事跡時,烏戰名接著說道:“是真的,王士增去世了。當年侯百萬事發後,王士增想把侯百萬從監獄裏撈出來,可事情實在是鬧得太大,連埃及的收藏者都知道了,誰都不想惹火上身,沒人敢答應免侯百萬一死。王士增從侯馬監獄回來後,萌生退意,想就此離開國內回香港,過渡幾年後轉行做其他的生意。安頓好手下的弟兄們幫他打理事務,自己回了安徽老家一趟,祭祖墳拜祠堂後,又在祖宅裏住了一晚上,他說這是他在國內最後的一晚上,是在家鄉的最後一晚上,一定會睡得很香很甜。沒想到,半夜裏忽然闖進來了手持短刃的大漢,睡在外麵的兩個兄弟都沒來得及跳下床,臨死前隻是用盡全力高呼了幾聲。王士增被呼喊聲驚醒,翻身下床正要出去看看他的兄弟們怎麼了,門被踹開了,不知道有幾條大漢,不知道有幾把匕首砍刀,也不知道砍了多長時間。
我聽到有人高呼,迷迷糊糊開燈穿好衣服從隔壁趕來時,王士增血肉模糊地趴在地上,我把他從地上抱起來,他身上的刀口裏噴出來的血濺了我一臉,熱得有些發燙,熱得令你天旋地轉。我拚命地搖著王士增的頭,用沾滿血的手掌使勁拍打他的臉頰,狠命地掐他的人中……他醒了過來,咳嗽了幾聲,血從嘴裏咳了出來,順著下巴淌滿了前胸,我伸手捂住他的嘴,血從我手指縫裏浸了出來,我又用手把他臉頰下巴胸前的血往他嘴裏刮,想把他流出來的血從他嘴裏灌回去,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我那時隻想把血給他灌回去,他又咳嗽了幾聲,抬手指了指屋門後,斷斷續續地和我說,拿著我的皮帶,去北京找何其庸。然後,拍拍我的肩膀,又握拳,慢慢地,使勁朝我胸前遞過來,他是想像平時見到我那樣,使勁拍我肩膀兩下,再在我膀子上捶一圈,然後衝我笑道,好兄弟,是條漢子就別窩在老家。可他彎曲顫抖的胳膊怎麼也遞不到我的胸口來,他的胳膊慢慢地往下沉,往下沉,我抓住他的拳頭,我抓著他的拳頭在自己胸口捶了一下,又捶了一下,我發瘋似的握著他的拳頭不住地捶自己,他笑了,笑著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