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承平(1 / 3)

夢,一個很長的夢,鮮衣怒馬,少年披堅執銳,一杆長槍縱馬直刺敵軍陣中,他仿佛一個鑽頭,帶領著麾下將士在敵軍陣營裏來回穿刺,殺得敵軍丟盔棄甲,狼狽逃竄。少年很快成了一名精壯魁梧的年輕將軍,長槍所到之處,敵軍無不喪膽而奔,他和他的軍隊,就像一杆長槍,上下一心,銳不可當。

千裏河山,瀟瀟故土,中原大地上都是年輕將軍的身影,他僅憑一個人,一支軍隊,就讓敵國將士聞風喪膽,不敢觸其鋒銳。轉眼間,將軍麵前跪著一片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的百姓,他們哭泣著乞求年輕將軍不要丟棄他們;周圍的將士們也單膝下跪,苦苦勸告著將軍。最終將軍隻能仰天歎息,淚流滿麵,“十年之力,廢於一旦!”

一片漆黑陰冷的地牢裏,那將軍頭戴枷鎖,幾個穿著錦袍,頭戴烏紗帽的人指使著幾個劊子手在對著將軍用刑,隻見那將軍麵不改色,口中猶自唾罵不已,清晰可見他麥膚色的精壯脊背上,刻著“精忠報國”四個大字。

夢境再次變化,這次的夢更加零碎,甚至很難拚湊到一塊,但仿佛有兩個令薛子墨感受到非常親切的人,雖然看不清楚樣貌,但依稀能夠辨認是一男一女,兩人對他疼愛有加。男的看著女人懷中的孩子,想了想,在一張宣紙上寫下薛子墨三字,又寫了承平兩字。男人將宣字遞給女人看,女人哭笑著點頭同意。這是一個陰冷的日子。

隻是原本和諧的畫麵突然一轉就是滿眼的血腥殺戮,強暴,女人抱著他將他頭埋於胸前,男人護著女人,周邊是一些身穿布衣,手持鋼刀的人,將他和男人女人一起保護在院牆之內。女人瑟瑟發抖的身體無不說明此刻內心的驚恐,她無助地看著身邊可以依靠的偉岸男子,又下意識地緊了緊懷中的孩子。男人看起來稍顯淡定,但是眉頭緊鎖,顯然正在努力設想解決辦法。當周圍的廝殺停止,一個拖著大狼牙棒的凶悍匪人指著男人說了幾句話,然後又用淫邪的目光看了看男子身後的婦人,轉頭帶著所有見了血的劊子手離開了這個府邸。

躺在床上的薛子墨已經清醒,是被夢給嚇醒的,他沒有立即睜開眼睛,而是閉著眼睛在回想著夢中的情節。他覺得這個夢非常有故事性,有一種悲愴的感覺,他試圖努力地去回憶夢境,將夢境中支離破碎的畫麵組織起來。他想以這個夢境為原型,寫一篇,那是一個很好的題材。隻是夢的記憶是很奇怪的,一旦我們清醒過來,夢境的記憶碎片就會隨著時間很快就消失在大腦中,無法強行留住。

薛子墨是一個獨居者,大學畢業後,就找了份朝九晚五的工作,平時公司,家裏兩點一線,幾乎從不主動去社交,也不約會,宅家裏是他最常做的一件事。有時候他也下定決心想要出門,去交朋友,但往往臨出門的時候,又膽怯地縮回了腳。他想了想這個城市裏認識的每一個角落,仿佛沒有什麼吸引他想要出去的理由。他有些向往老家那種鄉村生活,一出門就是青山綠水,可以隨意看到滿眼的綠色而不用忍受嘈雜的人群。

城市是嘈雜吵鬧擁擠的代名詞,鋼筋水泥的樓房將一個個人隔絕在小單間裏,隔音不好的牆壁時常能夠聽到隔壁的聲音,為了不影響他人,時刻要注意著自己的音量。雖然與隔壁的鄰居門對門,卻沒有說過一句話,偶爾見麵也隻是詫異地打量幾眼,隨後裝作若無其事的陌生人擦肩而過。樓道裏遇上女孩,還要若無其事地正視前方,甚至會快走幾步到她前麵,以免人家戰戰兢兢,疑神疑鬼,以顯示自己絕對是個正人君子,不用擔心自己會做出耍流氓的事情。

薛子墨覺得很累,他能感受到周圍人都隔著一層看不見的牆,大家都在相互防備,不願言語,隻有和自己最親近的人,才會軟聲細語地咕噥幾聲。年輕人好像都是這個狀態,隻有那些大媽們,才會扯著嗓門互相招呼,毫不忌諱周圍人有時略帶嫌棄的目光,好像在指責她們素質低下,喧鬧的聲音妨礙了他們思考人生的清靜。

城市的早晨一定是嘈雜的,夾雜著人聲、來往車聲、喇叭聲、狗狗的吠聲等等。但要說什麼聲音最能代表城市,那一定是汽車聲,汽車仿佛是一個城市裏的血紅蛋白,日夜不歇地運輸著養分,區別隻在於白天異常繁忙,而夜晚會稍稍清靜些。

而今,哪怕是在鄉村裏,清晨也能夠聽到那些無處不在的汽車聲了。所以當薛子墨意識到聽不到往常耳熟能詳的汽車聲時,他猛然驚醒,自己難道是被綁架了,被帶到了一個偏僻的鄉村裏?這多麼荒唐,自己隻是一個平凡無奇的宅人,家無豪門背景,根本沒有什麼錢可以被勒索啊。如果不是綁架勒索,難道是尋仇?可是自己平時小心翼翼,從來沒有得罪過人啊,除了和人吵過架之外,那也犯不著走上綁架的不歸路啊。

薛子墨感受了下,自己確實是躺在床上,並且沒有被捆綁著,身上還蓋著有些硬但還算暖和的棉被。悄咪咪地睜開了眼睛,觀察了一下環境,木質的房梁,窗戶,牆壁,沒有玻璃而是用紙糊著的窗花,周圍空空蕩蕩,隻擺了一張陳舊的木質圓桌和兩把舊椅子,床也是木板床,很簡陋,但至少還算堅實。薛子墨大腦空白了一下,自己真的被綁架到了一個山野鄉村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