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冬，又一個夏。
“黃誌武，上來領成績單”，班主任正在給分發期末考試的成績單，等黃誌武聽到聲音走上講台，唐老師才深深的看了一眼黃誌文，沒有掩飾自己的讚賞，拍了拍手讓同學們安靜一點，這才說道：“這次黃誌武考了年級第一，大家鼓掌”。黃誌武確實是個不錯的學生，平時上課專心，老師布置的作業也都按時完成，現在考了全校乃至全縣第一，她這班主任臉上也有光。
“要不是我爸放過他，他現在都坐牢去了，得意個什麼勁兒，勞改犯”，說話的是楊傑，去年被黃誌武揍得住院，所以自從回了學校就一直跟黃誌武不對付。現在聽到黃誌武考了年紀第一，自然故意搗亂，他聲音不大，但也不小，有不少人聽到勞改犯這個字眼，教室裏恰好響起了老師要求的掌聲，然後就有人哄笑不停。黃誌武的臉色瞬間變了，隻是飛快的拿起成績單就跑回了座位。
“安靜”！唐老師重重的把黑板擦放在講桌上，也許是老唐平時太過嚴厲，哪怕快期末了卻也餘威尚在，所以本來喧鬧的學生，聽到她嚴肅的聲音，立刻噤若寒蟬。看到大家都安靜了下來，唐老師才瞪了一眼楊傑，重新開始點名公布成績。
唐老師出教室的時候，順便叫了黃誌武去一趟辦公室。聽到老師走後又一陣一陣的竊竊私語，還看到或多或少的怪異眼神，或許是這一個學期多習慣了，黃誌武所以並沒有理會，徑直走出了教室門。
唐老師正在忙著寫著什麼，大概是統計學生期末成績之類的，看到黃誌武進來，就讓他自己找個位置坐會兒。黃誌武倒也沒有不耐煩，隻是靜靜的等著唐老師忙完。等到唐老師終於放下筆，才把杯子遞給黃誌武：“幫老師接杯水，你自己也接一杯，下麵有紙杯”，說完還眼神示意了一下飲水機的位置。
看著躬下身子接水的背影，唐老師突然想起了黃誌武剛進學校的時候，那個時候，他個子還很矮，大概隻到現在嘴巴吧，那時候自己跟他說一句話他都會臉紅，後來在學校待了一學期，才逐漸開朗了起來。可惜後來出了那樣的事情，從此他變得比剛進學校時候還要自閉，盡管他成績還是一如既往的優秀，但是他還這麼年輕，這麼下去，哎！唐老師輕輕的歎了口氣，沒敢多想了。
“誌武啊”，看著眼前把裝滿水的杯子恭敬放在自己桌上的男孩，唐老師第一次對學生這樣輕聲的說道：“其實去年的事情，老師一直不覺得是你做錯了”。
黃誌武突然覺得鼻子有些酸，不由自主的抽了抽，是啊，老師都不覺得我做錯了，同學們怎麼看還重要嗎？
沒有聽到黃誌武說什麼，唐老師才繼續說道：“隻是這麼下去，下學期你就上高三了，學習任務會變得很重，一年以後就是高考了，老師擔心...”，隻是話沒說出口，回答自己的隻有黃誌武肯定的眼神。
“算了，你回教室吧，待會兒會通知放假”，唐老師有些無力的擺了擺手，等到黃誌武出了辦公室，思索良久，她才撥通了一個電話。
“哥，真的要轉學嗎”？兩兄弟正坐在回三河的大巴車，黃誌武看著倚靠在椅背上打盹的哥哥，從來在自己麵前都生龍活虎的哥哥，今天顯得有些憔悴。
“嗯，下學期，我帶你去省城念書”，說完這句話，黃誌文又閉上了了眼睛，就像沒有再睜開眼的力氣。
“兩年前帶著什麼出門，現在就帶著什麼回家，不多一點，也不少一點，真好”，重重的吸了一口車窗裏吹進來的新鮮空氣，有涼爽的風，還帶著一種不知道什麼花的香味，黃誌文忽然感覺體內有了一些力氣，坐直了身子。
“如果有一天你考上了清北大學，我引以為傲，如果你沒有考上，我也因為教過你這樣的學生而自豪”，心裏麵想著唐老師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黃誌武心裏突然有了一絲甜意，輕輕的晃了晃腦袋，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靠在座椅上。
“爸爸、媽媽、姐姐，二娃有些累了，不過我不會偷懶的，三兒還沒考上大學，還沒有光宗耀祖，我也沒有混出什麼名堂來。今天以後，我和三兒可能很久都不會回來看你們了，你們不要掛念，你們一定要保佑三兒，一定要”。
回過頭，看見黃誌武正在一張一張的往墳前添著火紙，火光照耀下，年輕的臉龐上寫滿堅定，黃誌文突然感覺到，昨天失去的精神頭兒又回來了。他輕輕的拍掉黃誌武身上的火灰，和弟弟一起，虔誠的磕了九個頭。
還是像往常一樣回家看了看父母留下的唯一家當，就要離開這座小山村了。走過二叔家門口，黃誌文沒有停下腳步，隻是拉了拉回頭張望的弟弟，“走”！語氣不容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