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省，雲山縣，三河鎮，小寨村
“你個小龜兒又來偷我的果子，把老子樹都整斷，下次再來讓老子抓到腿給你打折..." 山坡下像個潑婦一樣跳腳的李黑兒是村裏有名的水果蔬菜種植戶，方圓幾十裏僅此一家，每到趕集的時候，他總會一大筐一大筐的擺著鮮紅鋥亮的桃子梨子，還有剛從地裏拔出來的萵筍啊，大白菜什麼的，在上麵灑點水，看起來新鮮又能多些分量，賣完自家的收成，就顛顛的跑去鎮上的麻將館搓兩把，然後摸摸耷拉著的口袋，本來就黑的臉看起來就更加的黑了。
“你來攆老子噻，黑兒，攆到了我跟你姓要不要得，一把老骨頭，千萬別跑散架了。你也別說這根樹是你家的，你喊聲看看它會不會答應你？真的是不要臉哦你。”黃二娃撩起已經一層複一層補丁的褲管，一目了然的是膝蓋上一點一點的紅色，破了皮還在慢慢的滲血，也不知道他在哪個石頭上摳了點灰白的苔蘚，壓碎了輕輕的撒在傷口上，咧了咧嘴，吸了口涼氣。扯著嗓子就對著坡下喊：“黑兒，你看你屋後麵竹林裏起火了，要把你房子燒了，燒了好，燒了你們一家都去睡大橋底下”。然後拎著蛇皮袋子，在田間地壟晃悠一會，撿了兩個小冬瓜，一溜煙跑回了家。
打開門，弟弟還沒放學，黃二娃倒出蛇皮袋子裏的桃子，還別說，這李黑兒人不咋樣，這桃子長得還真討人喜歡。他搓幹淨桃子外麵的絨毛，衝了衝水，再一股腦兒全裝進口袋裏。然後從兜裏掏出一團塑料袋，一層一層的拆開，費了好大勁才扒拉出一把灰色的毛爺爺。他把手指放嘴裏蘸了蘸，“1 2 3 4 5 6 7 8 才八十四，出門之前不該放清水裏的，黃鱔不吐那些泥巴就能重一點，肯定可以多賣不少錢。該不會那老東西給我缺斤少兩了吧，什麼狗屁親戚，呸，活該收一輩子黃鱔。 ” 然後進裏屋不知道找了本什麼破書，抖一抖都好像能散成一堆紙似的，然後錢一張一張捋平整了，夾在書頁裏。 再去收拾好趕集回來的行頭，就挑著水桶去給菜園子裏的菜澆了澆水，看看有沒有啃菜的青蟲，有沒有別人家的雞跑自己菜地裏糟蹋。扔了水桶，再一頭紮進雞舍裏，撅著臀，盯著老母雞使勁看，琢磨著這老母雞能被自己看出個蛋，到時候可以給三兒加個餐了。 然後又在屋子裏東瞧瞧西瞅瞅，嗯，這兒房頂該修修了，一到下雨天就漏。堂屋裏燈泡也壞了，今天怎麼也忘了買一個回來換。嬸子昨天說去她家拿塊肉，這個可不能忘了，都多久沒吃過了。三兒都上三年級了，是得買字典還有書包了，布袋子太難看了...... “哥哥，我回來了” 門外鑽進來一個圓圓的毛頭腦袋，眼睛大大的，小嘴還在大口大口的呼著氣，臉上的汗水擦了又幹濕了又擦，弄得像隻從灶膛裏爬出來的貓。“三兒，洗把臉然後去做作業，餓了沒有？我現在去煮飯” “你今天去趕集了嗎哥哥？” “去了的” “你口袋裏放的是啥啊” “沒得啥子” “啥都沒得呀” “是沒得噻，，不信你摸嘛。嘿，嘴巴翹起做啥” “......” “來拿去嘛，大桃子，作業做完才給你” 然後看著三兒一溜煙跑了，黃二娃也哼著歌跑去燒鍋做飯了。
吃過飯，天就黑了，農村裏的天，黑得尤其的早。好說歹說把三兒哄去睡覺，黃二娃帶著手電筒，拎著一個裝了一隻橡膠手套的大塑料桶就出門了。田裏到處都是新插的秧，在手電的照射下，還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倒影，黃鱔就在這些倒影裏跟死屍一樣攤在水底。我們的主人公就像一個正在閱兵的將軍一樣，審視著每一片稻田。“小家夥，別動，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喂，你叔叔伯伯都進我的桶裏了，我現在就帶你去跟家人團聚，我還真是個好人” “這一條好大，得有個小半斤吧，你以為你逃得掉嗎，還想跑？還鑽洞”然後，稻田裏就是一陣雞飛狗跳。偃旗息鼓之後，黃二娃坐在田邊，看著一片狼藉的稻田，想了又想，琢磨了半天再磨磨蹭蹭的下田，把該扶正的扶正，該重新插的秧苗重新插好，還來不及欣賞欣賞勞動成果，不知道在哪一隻野鳥嘎的一聲，然後，然後我們的主人公一手拎捅一手提鞋，咬著手電筒就是一路狂奔，伴隨著一陣呼呼的風聲，飛一般的鑽進門插好門閂，才倚在牆上拍了拍胸脯，慶幸自己跑得快。然後裏屋支出來一個小腦袋，兩隻發亮的小眼睛盯著黃二娃一動不動。“哇，你是不是想嚇死我” “不是，嚇死你了就沒人給我煮飯吃了” “那你大半夜不睡覺” “被你關門吵醒了” “那你肯定沒睡著，作業做完了沒有？” “剛才就做好了，你怎麼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 “王大媽屋裏狗跑出來攆我” “你連狗都打不贏？” “她們家那個狗多可憐，毛都掉了不少” “......” “過來跟我一起去屋後麵倒水” “為什麼哇，我褲子都脫了” “睡前走走路睡得著，褲子脫了又怎麼了，我又不是沒見過”然後小毛頭哧溜一下翻下床，穿著一個大大的褲衩，一臉委屈跟著哥哥。黃二娃拎著晚上的戰利品，熟練的它們倒進一個滿是淤泥的石缸裏麵，閉上眼睛許了個不知道什麼願，估計是祝這些黃鱔們早生貴子，又打了水衝幹淨腳丫，就帶著弟弟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