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1 / 1)

高山河帶隊到達省城,無奈中改變了主意。去東北,這麼大冷的天,開車去實在太慢。

他豁出去了,直接叫人把車開進機場,並且聯係機場的老戰友,幫忙買了幾張特價票。

過了安檢,高山河正召集手下湊在候機廳的靠椅上開會,蕭明暉的電話打過來了。

很顯然,蕭明暉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所以在電話裏他幾句話就說服了高山河,可高山河遠比蕭明暉想象的謹慎。

高山河在掛電話前,再三叮囑蕭明暉:“明暉,我是了解你的,但是關於這起案子,別人不一定都像我這麼看。所以,你一定要找找周興海副局長,向他詳細彙報一下案情和你的想法,他是分管咱們刑偵工作的老局長了,見多識廣,又有威信,你隻要獲得他的支持,這案子就一定是你的沒問題,否則你就趁早放手。”

蕭明暉明白,這的確是高山河的肺腑之言。

午後的太陽出來了,隔著窗玻璃耀得蕭明暉有些頭暈。孔超和賈汝強他們押送楊易金去了看守所,賀斌幾個去了交警隊肇事科。而蕭明暉就那麼斜倚在沙發上沉思,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蕭明暉實在太累了。他本意並不想睡,而是要思考,可那種濃重的困意一旦冒了出來,他又實在無力抵抗。在潛意識裏,他很肯定地以為自己一旦睡去,將睡得一塌糊塗天荒地老,就像掉進一個深邃的陰冷的看不到也感覺不到任何光芒的黑洞裏。

可是,蕭明暉卻被一聲輕微的響動驚醒。

他醒過來的第一反應是迅速站起來環顧四周,被強光長時間照曬過,他眼前一片昏花。帶著似是而非的恍然和愕然,有一瞬間他錯把暖陽當空的下午,當成了寒冷清冽的黎明。

那種輕微響動來源於一條手機短信。

蕭明暉動作遲緩地掏出手機,用手掌遮在屏幕上方打開來看,是蘇珊發來的。

“姐夫,我想出院。”

蕭明暉望著這一行字,愣愣地瓷在那裏。

他能想象出此刻,在醫院裏,在那張雪白的狹窄的單人床上,蘇珊一張蒼白的臉上寫滿了淒涼和苦楚。

他還能想象到旁邊坐著的老母親,一臉皺褶,身心倦怠,卻又時時刻刻強打精神,如履薄冰似地盯著自己的小女兒。

這是兩個心理都經受過致命打擊的女人。時隔半年,那種殘酷的重創仍然籠罩在她們身上。

蕭明暉感到一陣鑽心的痛。

她們都是他最親的人。

以前是。今後,仍然是。永遠是。

想象著那雙盈盈含淚的杏仁眸子,蕭明暉甚至情不自禁地向著虛空裏伸出一隻手去。他不知道自己,是想要拭掉那些眼看就要溢出的淚滴,還是想輕輕地托住那張消瘦的下巴。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麼。

此時此刻,他已經分不清那雙眼睛到底是誰的眼睛,那張下巴是誰的下巴,那股柔情和怨恨,究竟誰的柔情和怨恨。

他無法對自己的行為做出任何解釋。

渾身的肌肉被一陣酸流湧遍後,再也沒有半點力氣。

現在,蕭明暉才終於體會到,什麼叫做身臨其境。

而什麼,又是白日做夢。

蕭明暉和蘇甜的相識,是在兩年前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

那是個初春,蕭明暉剛從清脆的鳥鳴中清醒,正望著窗外枝頭上累累綻放的梧桐花發愣,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洗漱,病房門就被輕輕敲響了。

蕭明暉以為是上早班的護士,答應一聲,哪知輕輕盈盈走進來的是個陌生的女孩兒。

女孩兒腦後紮著漂亮的馬尾,露著光潔泛亮的額頭,上身穿一件大紅色短款收腰羽絨服,臀跨間露出一截韓版的深棕色毛衣,下身穿一條淺灰色純棉鉛筆褲,腳蹬紅色的雪地靴,整個人看起來既時尚又甜美。

女孩兒背上還斜搭著一款精致的女包,手中捧著滿滿一束開得正旺的黃色康乃馨。

她的到來,讓蕭明暉又驚又喜。他視線裏已經太久沒有駐足過有魅力的異性。但蕭明暉很有自知之明,推測女孩兒一定是走錯了房間。

於是,蕭明暉沒說話,卻情不自禁朝著女孩兒傻笑。他不想做煞風景的事情,隻想讓對方自己發現走錯房間後離開。

可女孩兒卻勇敢而又羞澀地回視著蕭明暉的目光,徑直走到病床前,把手中的康乃馨擁過來。

“聞聞,香嗎?”女孩兒輕聲問道。

蕭明暉頓時感到羞怯和暈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