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超直說得沒話了,見蕭明暉其實毫無交談興致,隻好悄然放下靠椅,迷上眼睛,作勢要迷糊一陣兒。
這時,蕭明暉皺著眉宇自說自話:“我眼睛都快雪盲了,也不說替替我?”
孔超騰地一下就坐直了,根本沒什麼困意。他望著蕭明暉,一臉誠懇地說:“隊長,我早就想換你了。你太累了,需要休息。”
“累?”蕭明暉望著前方,沒有馬上停車的意思。“你說幹咱這行的誰不累?估計這會兒高大隊他們還沒出市呢,這天氣連高速都上不去!但他們能因為累就不去嗎?”
孔超沉默地聽著。
蕭明暉也陷入沉默。
良久,蕭明暉才又喃喃說出一句話來:“小孔,放心吧,車我能開。說吧,我知道你心裏頭有事兒。”
孔超嘴倔:“隊長,我能有啥事兒。”
蕭明暉說:“叫你說你就說,現在我們倆算是搭檔,你這個狀態可不對頭,跟我年輕時差遠了。”
孔超聽了說:“隊長你可千萬別對我期望太高,我永遠都是你的小跟班兒。”
蕭明暉扭過頭來問:“跟班兒?”
孔超反應迅速:“是!”
蕭明暉說:“哪能是跟班兒呢?從你昨晚上第一個跳進劉當的院子,外加在我睡覺時記得給我蓋上一件警大衣,我早就把你當成親兄弟了。雖然你是個‘90’後!”說著,蕭明暉睹了孔超一眼。
“隊長,能做你的兄弟,我很榮幸,也很願意!”孔超眼睛裏神采奕奕。
蕭明暉幹脆側過頭來問:“那好兄弟,你說,案子該怎麼往下查?”
孔超不看蕭明暉,卻望著窗外紛揚的飄雪,頓了頓說:“隊長,我不太明白,你說的是什麼案子?”
蕭明暉口氣瞬時就硬了:“楊易金的搶劫案!”
孔超接得很快:“隊長,我回去就下協查通報,到事發地附近跑跑,再去翻翻肇事記錄,爭取三天之內找到受害人!”
“你小子驢唇不對馬嘴!”蕭明暉火了。
“隊長……”孔超聲音突然變得哽噎,一個字也再說不出口。
“說!你是個警察嗎?你還算個爺們嗎?!”蕭明暉聲色俱厲。
孔超喉結上下滾動一番,抹去了眼中溢出的幾滴淚水,努力平靜著自己的情緒。然後開始說話:“隊長,這案子,沒法查了……你想,隊長,夏侯青那個王八蛋已經被判了死刑,這幾天高院的複核就下來了,那是個喪盡天良十惡不赦的死人啊!死人的事情你還要去管?還要查?”
說著說著,孔超的眼圈又紅了。
“更何況,他是強奸殺害蘇甜的凶手!隊長,嫂子她死得太慘了!我們都知道你的心現在還在滴血,你的兄弟我們也是……”
“別說了!”蕭明暉突然打斷孔超。
“不!是你讓我說的,隊長,如果你真把我當兄弟,把我們一中隊的全體民警都當成兄弟,我建議這案子就到此為止吧,沒有人願意查下去!這是那個畜生咎由自取!照我看,楊易金下手太輕了,如果當時就揍死那個狗日的,那該多好……”
蕭明暉猛地一踩刹車,索納塔輪子突然在雪地中打滑,直接來了個超過120度的漂移才停下。
孔超嚇了一跳,側臉去看蕭明暉。蕭明暉握著方向盤的雙手青筋暴起,雙目緊閉,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很久之後,蕭明暉才緩緩說道:“小孔,我謝謝你!但這案子,我們還得查,必須查下去!你想過沒有,我們是警察,不是俠客,我們得為法律說話!這個案子中,夏侯青就是受害者。隻要他一天還沒死,那顆子彈還沒打進他的腦袋裏去,我們就得為他挽回公道!”
“隊長!……”孔超呆呆地望著蕭明暉。“難道你就不恨那個喪盡天良的王八蛋?”
“我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然後剁碎了喂狗!”蕭明暉憤怒地吼著,忽然抬起手臂狠狠砸下去,但就在拳頭快落到操控台時,又痛苦地收住了。
“可仇恨終究是仇恨,法律畢竟是法律。從個人角度講,我恨不能親手槍斃了他,可是法不容情,也許上天就是故意讓我在這種節骨眼上,跟他以這樣的方式麵對麵……”
孔超不知道該怎麼接話,再次沉默不語。
而蕭明暉也竭力想從深陷的情緒中拔出來,沒做停頓就迅速扭轉了話題:“要拘留楊易金,有那起交通肇事逃逸案子就足夠了。但是這起搶劫案,是否成立,是否是那麼回事,我們必須得查。其實,劉永平來接我們以前我說要步行回去,那是我在考驗你,你堅持不把警車留在雪地裏,那樣做是對的,因為警車不同於便車,它頭上頂著警燈,無論在哪兒都是一種象征,決不能讓它出問題!就像眼前這起案子,我們也絕不能撒手不管!”
說著,蕭明暉朝孔超伸出一隻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