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章 岡日森格,草原的獒王(1 / 2)

人們驚呼著。父親就要撲過來給岡日森格幫忙。麥政委一把拉住了他:“你要冷靜,冷靜!”丹增活佛誦經的聲音依然如故。藏醫尕宇陀微微閉上了眼睛。幾個鐵棒喇嘛平靜依舊,威怒依舊。

索朗旺堆頭人以及管家齊美和大格列頭人悄悄來到了麥政委和白主任身後。齊美管家小聲告訴麥政委和白主任,昨天晚上他們在高山草場搜尋時,尼瑪爺爺的兒子牧人班覺告訴他們,他看見強盜嘉瑪措和幾個騎手帶著被捆綁起來的藏紮西朝著黨項大雪山跑去。他們一路追蹤來到了這裏。他問麥政委,這裏有沒有發現強盜嘉瑪措和藏紮西的蹤跡。麥政委搖搖頭說:“強盜嘉瑪措來這裏幹什麼?這裏不是一個僻靜的地方。”

“獒多吉,獒多吉。”光脊梁的巴俄秋珠突然喊起來。他希望領地狗群這時候能夠衝上去,咬死岡日森格,也咬死飲血王黨項羅刹。但領地狗群不聽他的,既沒有行動,也沒有叫聲。在這個眼看岡日森格就要斃命的時刻,傻愣是領地狗群的必然選擇,因為這種頂級藏獒之間擂台賽式的打鬥必須是一對一的,還因為它們沒有忘記就要死掉的岡日森格來自敵對於西結古草原的上阿媽草原,如果它的表現不是英勇無敵巋然不動的,它們就沒有任何理由和必要尊崇它了。

領地狗們現在考慮的是,既然連戰勝了獒王虎頭雪獒的神山獅子岡日森格都不能打敗飲血王黨項羅刹,那麼它們應該怎麼辦呢?兩種選擇:一是前仆後繼,萬難不屈,直到全部犧牲;二是尊飲血王黨項羅刹為王,朝著一個踐踏了習慣與規矩的凶惡暴君俯首稱臣。這樣的可能並不是沒有,就看是不是符合西結古人的意誌了。

岡日森格被壓倒在地,無奈而悲慘地掙紮著,胸脯上的血泉湧而出,迅速漫漶成了一片。飲血王開始飲血了,汩汩有聲,如同溪流掉進了深穀。大黑獒那日來回奔跑著,差一點跳起來撲過去,但是它忍住了,藏獒的規矩讓它隻能旁觀而不能參與。它叫著,聲音不高也不悶,柔柔的,柔柔的。

大概就是這柔柔的愛語給了岡日森格勇氣和靈感吧,令人不可思議的事情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岡日森格突然忽高忽低地發出了一陣叫聲,這是母獒的叫聲,是母獒發情時的叫聲,是母獒發情的高峰期極其痛苦極其渴望極其溫柔的叫聲。飲血王黨項羅刹雖然遺失了許多祖先的遺產,但它畢竟無法丟失娘肚子裏就已經形成的生理特性,它是公獒,公獒的性別神經按照造物主的安排,和所有自然發生的事情那樣,正常地存在著,使它在仇恨和憤怒的背後,深深潛藏著對母獒的另一種感情和衝動。

飲血王黨項羅刹愣了一下,好像是說:你不是一隻雄性的狗雜種嗎,怎麼發出了母獒的聲音?就是這一愣,使它的嘴有了鬆動,深陷於對方胸脯的虎牙被一種強烈的排斥心力擠了出來。而這一擠對岡日森格來說,就是生命存在的最為得體最為關鍵的一擠,它擠出了脫離死亡的時間,也擠出了鬆動自己的身體從而把對手的生命含在嘴裏的空間。

岡日森格用零點零零一秒的時間抬起了頭,又用零點零零二秒的時間齜出了牙刀,然後用零點零零三秒的時間一口咬住了對方的喉嚨。這是非常狠的一咬,咬住的位置精確到絲毫不差。飲血王黨項羅刹太出乎意料了:這個用母獒發情時痛苦而溫柔的叫聲呼喚著它的家夥,居然這麼刻毒地咬住了它?它暴怒得騰挪跌宕,試圖一甩就把對方甩掉。但更讓它出乎意料的是,它不僅一甩沒有甩掉,而且好幾甩都沒有甩掉。它隻好一直甩下去,把岡日森格沉重的身體一次次地甩到這邊又甩到那邊。

而對岡日森格來說,這一咬是用神山獅子的整個生命和榮譽做賭注的,是它用吃奶的力氣,用一生全部的打鬥經驗,用一切野獸在生死存亡之際所能發揮出來的最後的也是最為剛毅堅忍的能力,創造出的一次最能體現生命壯麗而不朽的防守反擊。它成功了,奇跡般地成了這場眼看就要輸掉的--不,就要死掉的--打鬥的主宰者。

飲血王黨項羅刹看甩不掉對方,就用前爪使勁蹬踢,這可是猛伸出去能讓堅硬的岩石嘩啦啦粉碎的爪子,是恐怖之主用漫長的歲月磨礪出來的鋒利的爪子,隻一下就蹬斷了岡日森格的肋骨,就把它龐大的身子蹬得飛了起來。但它就是蹬不掉岡日森格,就是無法蹬到岡日森格要命的脖子上或者同樣要命的肚腹上。岡日森格抱定了這樣的信念:就是自己粉身碎骨,也要把牙齒留在對方的喉嚨上。

血從飲血王黨項羅刹的喉嚨上流了出來,很多,也很快,就像岡日森格熟悉的那些旺盛的冰川水源,流成了一根粗大的血柱。這不是飲血王黨項羅刹的血,是別的藏獒的血,因為它渴飲了許多藏獒的血,所以它就是一個大血庫。血庫裏的血仿佛是無盡的,它的生命仿佛也是無盡的。不,岡日森格對飲血王黨項羅刹說了一聲不:你的生命不是無盡的,從現在開始,你就要走向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