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章 暗示(3 / 3)

顏茴看著那些人會想,他們快樂嗎?他們也有煩惱吧!

人生哪裏會沒有煩惱,她安慰著自己。這麼大的城市裏有多少的故事,每一個故事都有一個煩惱的角色,這個城市真會被煩惱給脹破嗎?

於是她又想到了陳諾思。那個男人會做美味的蛋糕,坐在他身邊就感覺很安靜,很願意那樣長長久久地坐著,聞著空氣裏誘人的蛋糕香,各種甜味把她包圍著,心也變得飄飄欲仙。

隻不過,有多少女人在他那裏得到過同樣的快樂呢?那不過是精美的假蛋糕,看著美輪美奐,卻沒有一點真實感。

顏茴把頭靠在窗上,就那樣想著,在這種半睡半醒間,車子終於到了自己家的小縣城。

下了車後,就有小三輪車來拉客,她熟練地上了一輛車,報了個地名,就聽到車子啟動,帶著她往家裏奔去。

如果這個世界充滿了冰涼,那麼還有一個地方可以是她最後的溫暖之地。

就在顏茴回家的同時,劉岩正立在一棟樓下麵,他已經約過步雨去看了那個老舊的圖書館,那裏什麼線索也沒有發現,但在那個過程中,他卻感覺小蕊留下的線索其實是步雨,步雨一定知道什麼,但她沒有說出來。

劉岩上次送步雨回家,看著她的短發碎碎地貼在後頸上,那個時候,他沒有想到小蕊,他想不到自己是陪著這個女人去找線索的,他特別想和步雨說:“不如,我們再繼續走走。”

步雨總是微笑著,她的眼神很清澈,但又像已經看透了一切,裏麵藏著很深的東西,像是埋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但那個秘密卻讓她更美。

劉岩站在那棟樓下,借著路燈開始翻看小蕊留下來的照片,每一張都已經看過千百次,小蕊的表情在這個樓下帶著一點幽怨,像是帶著三分不忍七分責怪。

劉岩返身離去。

陳諾思坐在蛋糕店裏,看著桌上散落著的麵粉,呆呆地望著已經打散的蛋黃,所有的材料都已經準備好了,但是他卻沒了興趣。

他的眼前一次次地出現顏茴的那雙眼睛,她望著自己的那種傷心像小碎冰一點點地從目光裏流露出來,那些小冰渣就落在他的身上,開始不覺得有什麼不適應,可是隨著顏茴傷心的融化,陳諾思感覺自己的手在一陣陣地發顫。

他沒有辦法再若無其事地坐在這裏烘焙精美的蛋糕。

從第一次看到顏茴開始,他就知道她的命運是不可以被更改的,而他的接近並不帶著愛意,更多的是同情,或者也是一種吸引。顏茴身上那種樂觀與不妥協,那種真誠與堅持,都是一種吸引,是陳諾思身上沒有的東西。

可是,作為阿伊努舞的傳人,他太明白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是不可以去強求的,他看多了生生死死,也明白什麼叫命數。

有一些事情不是努力挽救就可以得到結果的,四年前的他就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

他搖搖頭,想把這些東西趕出腦子裏,開始繼續挽袖子做蛋糕。

如果沒有了愛情,那麼還有美食可以去補空。

顏茴推開院門,院門是有鎖的,開鎖的鑰匙就放在邊上一個小花盆的下麵。

她摸出鑰匙,上麵還是那串紅繩子,用了很久了,都摸出了人氣兒。

顏茴感覺自己就像從前放學一樣,隻比母親早一步到家,什麼都沒有變化,時光在這裏靜止,她隻要不看鏡子,就感覺不到自己的成長,一切都依舊如故。

她還是那個蹲在院子裏的玉蘭樹前等著父親回來的小女孩。

顏茴推開家門,看著收拾得很整齊的家,裏麵的擺設都沒有改動,甚至連那個木桌都沒有變老。她用手輕輕地撫摸著老舊的沙發,兒時那個女孩仍然趴在沙發上,還在那裏畫著畫。

牆邊是那個女孩踮著腳偷櫥櫃上層糖果的場麵。

廚房裏有那個女孩被罰站之後,抽泣著吃媽媽端上的拉麵的鏡頭。

窗邊是那個女孩看著一盆太陽花,自言自語地說:“快開花,快開花,開花可以染紅指甲。”

每個人都是這樣被歲月打動的,煽情的從來都不是時光,而是自己的心。

門外有了響動,顏茴一扭頭,就看到了母親。

她輕輕地走了過去,把頭靠在媽媽的肩上。在回憶裏,她不記得自己曾經這麼直接地表達過對母親的感情。

她的感情總是埋藏得很深,不記得自己曾經怎樣地擁抱過這個老人。

母親的身子涼涼的,像是孩子理所當然就應該回到自己身邊。

但是顏茴卻靠在母親身上說:“別人說你死了。”

這句脫口而出的話,來得太忽然,顏茴感覺像是有人占據了自己的身子說了這句話。

“是啊!我是死了。”

母親鎮定地回答。

顏茴忽然睜開眼,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在床上睡了一會兒,居然做起這麼亂七八糟的夢來。

母親看來是真的回來了,外麵已經飄起了菜香。

真是奇怪,怎麼會做這樣的夢,還夢到和母親進行那麼奇怪的對話。

出了臥室的門,看到母親在廚房裏忙碌,顏茴笑著喊了一聲:“媽。”

“我剛進來看到房裏睡著一個人,還嚇了一跳,看清是你後才放下心來。怎麼回來也不打個招呼,我好準備一下。”母親李玉梅滿臉笑意。

“還不是想給你一個驚喜!”

顏茴把水果隨手放在廚房裏,洗了洗手就坐在飯桌前,準備吃飯了。

飯桌是紅木方桌,用了很久卻依然結實,上麵鋪著雪白的桌布,在燈光溫暖的照耀下,有顏茴喜歡吃的蒜苗炒臘肉、筍尖燉烏雞、冰鎮芥藍和紅燒鯉魚,菜的份量都不多,但盛在盤裏顯得色香味俱全。

顏茴一掃剛剛的不適,坐在家裏的椅子上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家裏的溫暖氣息像一雙巨大的手在輕輕拍打著她,讓她感到非常安心和踏實。張玉梅滿心高興,不停地給顏茴夾著菜,這一切讓顏茴感到很舒心。

是的,那個瘋狂的鬧鍾所帶來的不舒服都沒有了,在家裏,她什麼也不怕。

媽媽做的菜味道就是好,顏茴吃得滿心歡喜。張玉梅坐在對麵,看著女兒開心地吃著自己做的菜,愛憐地盛起一勺魚,放進顏茴的碗裏。

顏茴嘴裏正塞著芥藍,一看到碗裏那個巨大的魚泡,在米飯上泛著白光,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感覺到一陣惡心,抑製不住的嘔吐感衝到了腦門,她往後一退,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一樣,飛快地衝到廁所對著馬桶大吐起來。

她一腦門的冷汗,耳邊又響起了那個奇怪的聲音,那個聲音已經讓她分不出性別,也感覺不到變態,而是一種惡寒,讓人膽顫。

她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想到了跳樓自殺的大奔女最後的表情,低垂著頭,眼白翻得就像一個巨大的魚泡。

張玉梅很著急,不知道女兒怎麼會突然這個樣子。顏茴隻說是坐車太久有一點不適應,在床上躺一下就好了。

她躺在床上,但還是感覺渾身不對勁,那種不對勁又說不上為什麼。

掙紮著抬起頭,看著家裏的那台舊電腦,果然是裝了網線。窗外的天色暗了下去,她爬起來擦了擦額頭上濕濕的汗水,隨手把鍾擺在電腦前,打開電腦準備上網收收郵件。

電腦很慢,顏茴耐著性子打開後,卻發現怎麼也上不了網,彎下腰一看,原來網線被老鼠之類的咬斷了。

她蹲在地上,看著咬斷的網線,從那個斷口上麵落滿的灰塵來看,絕對不是最近的事情。

可幾天前,她還和母親視頻聊天來著,而且就在這個房間裏。

顏茴感覺到一種巨大的恐怖從心底裏湧起,那個夢回到了腦海裏。

“有人說你已經死了。”

“是的,我死了。”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那聲音像是紙人在地上被人拖著走,刷刷地掃著地。

這不是母親的腳步聲,母親的腳步聲她聽了這麼多年,那種力道不可能是母親。

門被推開了,從黑暗裏走進來一個老人。母親手裏拿著一個果盤,往裏麵走著。

顏茴急忙站起來,扶著書桌,臉上擠出一個笑容。

“我給你削了個蘋果,很甜,你試試。”張玉梅把水果盤放下來,蘋果切成了很漂亮的形狀,上麵還插著幾根牙簽。

顏茴看著熟悉的母親,怎麼也不願意想到那個夢,更不願意想到那根網線。

她強裝笑著,裝成不經意的樣子拿起一塊蘋果放進嘴裏,問道:“媽,電腦這麼慢,你怎麼上網的?”

“都是隔壁的小趙給我弄的,我才能上網,我也不太懂。”母親並不太關心電腦。

“那小趙什麼時候回來的?”

“就前不久啊,說是放假了吧!”

顏茴奇怪地想,這個時候放什麼假呢?無論如何她都想去看看那個小趙,難道是小趙自帶了網線,也有可能吧!

顏茴吃了幾口蘋果,對母親說自己要出去見見老朋友,張玉梅雖然有點不放心,但想著孩子也大了,也有屬於她的自由,囑咐了幾句就讓顏茴去了。

顏茴拿起包,回頭對母親說:“沒事的,我就在周圍走走,就看看老鄰居,他們還不知道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