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蕊在這裏拍自拍照一點也不奇怪,想把最漂亮的笑容留下來,一定會選擇這個地點。
可是,在劉岩手指著的地方,顏茴看到一排房子中間,有一個窗台上,好像放著什麼東西。
如果不是劉岩那麼仔細地指出來,而顏茴又放在燈光下細看的話,她自己就是看一萬次,也不會注意到窗台上的物件。可現在劉岩指著那個物件,即便照得很模糊還相隔那麼遠,顏茴還是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個半跪著的女人,隻有一本書左右的高度。
沒錯,那個是她收到的鍾,難道那個鍾是小蕊寄的?
顏茴看了劉岩一眼,眼神裏充滿了不安,她慌忙拿出手機,給貝拉拉打電話。
貝拉拉在手機那邊耳膜都快被震破了:“什麼,你慢慢說。嗯,那個快遞應該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你剛搬家……什麼,我沒有告訴過你,我不記得了,我一直都給你放在家裏,想等你回來再給你。”
顏茴在這邊惡狠狠地罵道:“你這個重色輕友的女人,你等著,我要你好看。”
放下電話後,顏茴用很抱歉的眼光看著劉岩。劉岩意識到什麼,馬上去翻公寓門口的垃圾桶,那個長得像小豬一樣開口笑著的垃圾桶裏什麼也沒有,幹淨得像冬天的雪地一樣,連一點雜物都找不著。
顏茴這時已經衝出了公寓,在樓道口的垃圾桶裏翻了起來,她剛剛才把垃圾丟出去,那個清潔大娘不會偏巧那麼勤快就給清理幹淨了吧?
劉岩一跑出來,就看到顏茴哭喪的臉,對著大垃圾桶上剛換下來的新黑色膠袋發呆,他狠狠地推了顏茴一把:“站著幹什麼,等著劉謙給你變出來嗎?快點去找。”
兩人一路慌慌張張地跑到樓下,看到垃圾車正在開動,而垃圾車上裝著一車的黑膠袋。
劉岩二話沒說就跑去開了一部車出來,顏茴看了一眼那個車的標誌,無比擔心地問道:“喂,你偷車也不要偷這麼好的車吧?太引人注意了!”
“上車啦,這個時候還這麼多話。”劉岩牙根癢癢,恨不得把這個腦子短路的女人也給丟到垃圾堆裏去。
顏茴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車是劉岩自己的,怪不得能住到城市山水那種高檔的住宅區裏,而且還能隨便拿五千塊來買一個壞鍾,看來還真是有錢人。但是,有錢就了不起嗎?顏茴在心裏瘋狂地呐喊:“我完全鄙視這種沒品味沒智商沒文化沒頭腦的有錢人,暴發戶,養豬二代,敗家子。”
劉岩的車隻追了一條街,就截住了那個垃圾車,他跳下車和那個司機說了幾句話,然後伸手遞了什麼東西,就爬上了垃圾車裏。顏茴一點也不敢落後,跳到垃圾車裏眉頭也不皺一下。
這可是小蕊送給她的最後遺物,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送一個鍾給她,可是,以她和小蕊的交情,送個鍾絕對不可能是詛咒,一定是小蕊有什麼事要告訴自己,搞不好那個鍾裏麵會夾有信件。
想到這,她翻得更快。兩人一個全身名牌衣服,一個還穿著睡衣,但翻起垃圾來卻比專業撿垃圾的都要快。
運送垃圾的司機和清潔工人開始八卦起來。
“你怎麼就讓他去翻東西,他說日記本丟了就丟了,什麼初戀日記,這你也信。”
“當然不信。”
“你不信還讓他上車?”
司機打開手心:“我信這個。”
邊上的清潔工隻看了一眼馬上就不出聲了,那掌心裏是一卷厚厚的人民幣。
有錢能使鬼推磨,求人不如給錢。
顏茴抱著鍾,一身惡臭地坐在劉岩的車裏,好不容易找到這個鍾,她高興壞了,四處找可以藏信的地方。
但是,不得不說,這個工藝品真的做得太好了,整個鍾都渾然一體,除非你能把鍾給砍開,不然的話,根本就不可能有什麼藏信的地方。
那小蕊為什麼要送這麼一個東西給她呢?如果是小蕊送的,為什麼上麵是用電腦打印的地址,而不是小蕊手寫的呢?如果真是小蕊給的,為什麼要這麼複雜且不留隻字片語呢?
顏茴順手從車上扯了一張麵巾紙,就著車裏的燈火,開始擦從垃圾裏找回來的鍾。也不知道丟到垃圾裏到底染上了什麼髒東西,鍾沒有之前那麼潔白,怎麼擦都有一些雜色。
劉岩把車停在顏茴的小區門口,他伸出手:“把鍾給我。”
顏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憑什麼?這是小蕊留給我的。”
“你這個女人。”劉岩氣得把方向盤一打,猛地踩住刹車,“你這個女人真奇怪,你有沒有想過,小蕊為什麼要自殺?”
“這個問題我正想問你。”
“我知道你恨我,我現在和你解釋再多也沒有用。但是,我要告訴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小蕊不是一個會輕易放棄生命的人,說她自殺我怎麼也不相信,這個鍾也許是她留給我的唯一線索。”
顏茴打斷他的話:“是留給我的線索。”
“好,就算是留給你的,那麼,你現在借我一下行嗎?”
顏茴高傲地下了車,看著低聲下氣的劉岩,搖搖頭說:“不行,這是我的。”也不管劉岩氣急敗壞的樣子,轉身走了。走了幾步之後,她突然回過頭來對他說:“不過,你要是真的找到什麼證據,可以來找我,我會和你一起去查。”
沒錯,顏茴其實和劉岩想的一樣,小蕊不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她並不自私。所以,當顏茴知道小蕊自殺的時候,第一個反應就是覺得不可能。現在有這樣一個鍾,不管有沒有意義,顏茴都覺得自己握著一把可以開啟事情真相之門的鑰匙。
劉岩無奈地看著顏茴往樓裏走去,她的身影被路燈拉得很長。他拿出小蕊留下的照片,就著車裏微弱的光翻動起來,隨著他的動作一遍遍地重複,長發巧笑的小蕊像是活生生地站在他麵前,無聲地張著嘴說:
“我愛你,幫幫她。”
那個她,是不是就是前麵走得很快的這個女人?到底小蕊遇到了什麼,她要選擇自殺?劉岩痛苦地低下頭。他是從小蕊死後才開始寫恐怖小說的,他實在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樂觀開朗的小蕊選擇了死。如果這個世界可以通靈的話,他真希望可以找到和小蕊對話的方法。
但是,就算是寫恐怖小說,研究這些事情,也沒有任何幫助,直到遇到她。
劉岩抬起頭,看到樓上那個房間亮了燈。她和小蕊是多麼不同的性格,偏偏這麼不一樣的女人卻是最好的朋友,女人的友誼可真是奇怪。
劉岩的車滑入了夜色,逐漸遠去,然後消失。
樓上的顏茴吐了吐舌頭,她真怕劉岩那個野蠻男上來硬搶她的鍾。
她把鍾放在了一邊,然後去洗一身的惡臭。可是,等她洗完澡出來,發現鍾又停了。
沒有理由啊!剛剛還走得好好的。顏茴穿著睡衣,著急地拿起鍾晃了晃,還是不走。於是她把鍾放在桌上,用手中的濕布細細地擦拭著。
鍾身好像被染上了一層淡淡的色彩,有一點暗黃,顏茴怎麼擦也擦不掉,那種暗黃像是從鍾裏麵滲透出來的。
顏茴又不敢用什麼清潔劑、去汙粉來擦,她不知道鍾是用什麼材質做的,擔心用化學物品亂擦反而容易搞壞。
她的心裏忽然浮起一個念頭,但剛一形成就被她給扼殺了,怎麼可能?這不過是一個鍾。
可是,當顏茴的手在鍾麵上摸索時,那種感覺卻越來越強烈了。鍾身滲透出來的暗黃色彩,像是黃種人身上皮膚的顏色,原本精致的浮雕在燈光下,像是那個女人要活過來一樣。
顏茴強忍著那種不適的念頭,繼續找可以啟動鍾的開關,終於在那個抱著鍾的女人手上找到了一個鬆動的指頭。顏茴心裏一陣狂喜,鍾座女人的左手大拇指原來是可以扭動的。
她在心裏小讚了一下這個鍾的設計師,居然能想到這麼奇妙的開關,如此一來,既不會破壞整個雕塑的外表,還可以啟動鍾。
於是,她扭動著那個大拇指,擰足了圈數之後,發現指針還是紋絲不動。她隻好左右擺弄著那個女人的大拇指,搞了好一會兒,還是不動。顏茴有點上火了,手裏的力量不自覺地加大了一些。
“哢”的一聲,像是人的大拇指被掰斷骨頭錯位響動的聲音。顏茴嚇了一大跳,不過還好,秒針又開始走動了,她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原來這個鍾要把鍾座女人的大拇指擰足了再往後掰到位,才會上發條。
有點麻煩,不過,能動就是好事。她把鍾放在擱板上,伸了伸懶腰,準備睡覺了。
她決定開著燈睡,因為心裏有一點後怕,剛剛在聽到大拇指被掰斷的那個聲音之後,她真是被嚇到了,如果還有個女人再尖叫一聲,她保不定會把鍾給丟掉。
幸好,這種離奇的事情沒有發生,顏茴拍了拍胸口。
劉岩在回城市山水的路上,車裏異常的安靜,他覺得心裏堵得慌,於是打開了天窗,又扭開了收音機。
“聽眾朋友,下麵我們再來看看是哪一位朋友的短信,這個尾號是548的朋友,給自己已經分手的男友點了一首梁靜茹的《可惜不是你》,讓我們一起來收聽。”
梁靜茹幹淨清脆的聲音在車裏響起,小蕊從前很喜歡梁靜茹,雖然劉岩不太喜歡流行音樂,可因為小蕊喜歡的緣故,自己也或多或少地跟著聽一些。現在再一次聽到這位歌手的歌,他不免又陷入了回憶中。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後……”梁靜茹緩緩地唱著,空氣中有一種類似洋蔥頭被切下來的氣息,辛辣的味道充斥著他的心房,眼睛有種漲痛的感覺,愛情原來是這樣的心酸和悲涼,帶著讓人落淚的因子。
突然,音樂聲卻被一個女人尖利的叫聲給打斷,從收音機裏傳來一個女人痛楚又尖銳的喊叫,像是在承受什麼巨大的痛苦。
隻是很短促的一聲,卻把車裏的劉岩給驚得跳了起來,然後收音機像是壞了一樣,再也沒有聲音。
電台出問題了,還是自己的收音機壞了?劉岩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調動著收音機,果然一點聲音也沒有。正在他準備細看的時候,本來空無一人的馬路上忽然出現了一個人。
劉岩猛踩刹車,可是沒有用,因為車速太快,而那個人又像是忽然從路邊竄出來的,最後還是狠狠地撞上了。
劉岩感覺到了車子撞擊的力量,心裏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完了”。他連忙打開車門,看到地上躺著一個人影。
劉岩想也沒想,一邊拿著手機打120,一邊瘋狂地跑下車,他正想看看那個人,手卻一下子不動了。
“您好,這裏是梧城120急救中心,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手機那邊傳來一個客氣的女聲。
劉岩沒有說話,他隻是看著地上的“影子”,那不過是一件黃色的雨衣。可是,根本就沒有風,為什麼那個雨衣會飄到路中央,還讓自己撞到了?
他回到車裏,好不容易才打著火,車開得飛快,他幾乎是絕塵而去。劉岩記得很清楚,當時撞到雨衣的時候,裏麵確實包了一個人,而且是一個長發的女子,他甚至都感覺到她的頭撞在擋風玻璃上發出的沉悶響聲。
難道真是自己眼花了?劉岩不敢再想,將車開往有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