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將士們熱切的眼光環視之下,陸遙卻笑了起來。
黃石公三略開篇即言:夫主將之法,務攬英雄之心。劉遐的行為雖然豪氣畢露,卻也顯得稚氣未脫。完全就是一個渴望揚名、渴望建功立業的少年英雄。陸遙非常清楚應該怎樣來打動他。
陸遙向前走了兩步,拍拍劉遐騎乘戰馬的修長脖頸:“正長好騎術、好箭術,以此推斷,想必馬槊的技藝也已臻至化境了。”
“劉某實不敢自誇。隻不過數載以來與人爭競,未逢對手罷了。”劉遐應聲答道。他起身看看四周,熱切地道:“怎麼樣,陸將軍,咱們較量一番?就去那片林子後麵好麼?無須其他從騎,就你我二人便可!”
何雲等人一齊連翻白眼。陸遙曾與匈奴左穀蠡王劉聰決戰,曾經陣斬匈奴冠軍大將軍喬晞,數日之前更親手格斃縱橫於河北的巨寇汲桑……威名遠揚如此,都不敢這般自矜。偏偏劉遐就敢號稱自己“未逢對手”?
聽他言語的意思,竟似還是擔心陸遙比試輸了以後顏麵無存,所以建議避開他人來比試!這還叫“不敢自誇”麼?身為武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些剛傲之氣,可這劉遐簡直比那位譙國丁氏嫡脈子弟還要高傲數倍,實在已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
陸遙原本是客氣地微笑,這時候已經有些忍俊不禁了。他“噗”地笑出了聲:“哈哈,正長實在是……實在是少年銳氣,難得的很。可惜,我並無什麼興趣與你比試。”
“陸將軍,難道以劉某年少,不堪一戰麼……”劉遐的臉色一沉。
陸遙擺了擺手:“非也非也。”
他沉吟了半晌,慢慢地道:“我少年時在洛陽生活,平日裏與一群大家公子呼奴喚從,出入射獵遊玩。那些貴胄公子之中,有騎術勝於我的,有射術勝於我的,都自以為才力傲視群倫。然而轉瞬十餘載過去,當年那些飛揚跋扈的輕俠子弟,倒有多一半零落成泥,死於非命。”陸遙看著劉遐年輕的麵容,又笑了笑,流露出懷念的神色:“正長,我此刻看你,就仿佛看到了當年的洛陽少年。”
劉遐的臉色都漲紅了,他爭辯道:“那些洛陽人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空架子,我劉正長可不是……”
“正長,時代變了。”陸遙打斷他的話語:“如今這世道,軍人耀武何需比試?隻消看其經曆,便足以分出上下高低。”
陸遙返身把何雲扯了過來:“正長,這位乃是我的親兵隊主何雲。他的箭術遠不及你,其他技藝想來也差得甚遠。但他從三年前成為陸某的部下,先後經曆了大小規模的戰鬥將近百回,親手殺死的敵人超過百數,無論多麼艱難困苦的時候,他都在堅定不移地追隨我。團柏穀之戰中,是他深入虎穴,及時發現敵人的動向,拯救了全軍上下的姓命。”
“還有一個親兵首領楚鯤不在此地。楚鯤是南郡人,十三歲從軍,五年以來,南征北戰,足跡遍及荊、司、冀、並。當我斬下匈奴冠軍大將軍喬晞首級的時候,是他掩護我的側後,身受七創,死戰不退;而在以八百人擊破石勒五千人馬時,他也與我一起廝殺,陣斬匈奴名王、大將。此刻他已潛入了廣昌縣城,在各路胡人之間散播消息。”
“和楚鯤一起前往廣昌縣城的還有朱聲,就是那個負責斥候的黃臉漢子,正長你見過的。他是北疆馬賊出身,版橋大戰時被越石公的大軍俘虜,這才改邪歸正。自此之後,但越石公旌麾所指,他無役不從。從祁縣、鄔縣,到中都、介休、統軍川,先後與匈奴人白刃廝殺數十場。曾以二十人的微弱兵力,擾亂並牽製千人駐軍,立下汗馬功勞。如今我意欲平定代郡,朱聲是最關鍵之一,此番能否引動胡兒,便要看他的演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