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寨中雖然多是山賊盜匪之流,但他們聚嘯山林,與朝廷兵馬對抗對年,頗有心得,更兼胡六娘以兵法約束,非尋常可比。為了防備晉軍和胡人的滋擾,在伏牛寨外圍數十裏的範圍內布設有多處明暗哨卡。這些哨卡以天幹地支編組,一旦有風吹草動,立即示警。此刻響起的,正是最高等級的警示!
胡六娘心知定有強敵來犯,立即旋風般衝出了小院,大聲喝問:“怎麼回事?”
除了張寨主和他帶領的數十名刀斧手以外,胡六娘尚有諸多部下小嘍囉等候在小院外。她連聲發令,先是遣了數人火急下山打探確切消息;又令寨中青壯整隊備戰;接著再分派了得力的人手往幾處要隘守把……事務雖雜,處理得卻絲毫不亂,果然不愧為太行山中最著名的綠林英雌。
胡六娘正指揮時,王德處置衛選那屋的屋門忽然打開,王德疾步出來,壓低了嗓音向竟陵縣主道:“縣主,我們須得盡快啟程離開並州,越快越好!衛選這廝交代,他早將我們的行蹤飛報離石單於庭,隻怕……隻怕此刻匈奴的追兵已然不遠!”
竟陵縣主皺眉道:“怎麼可能?自入並州境內,衛選行動都和大家在一處,並無自行其事的機會。縱然他有什麼異動,你難道不曾看出端倪?”
王德尷尬道:“縣主明鑒,這等事最是防不勝防。我們事先又不知他是叛逆同黨……”
他還待解釋兩句,忽聽胡六娘大聲爆了句粗口:“狗日的,來得好快啊!”
胡六娘正靠在西側的院牆俯瞰適才傳來鳥鳴之處,眾人便紛紛來到院牆旁張望。他們所處的位置距離地麵足有數十丈,視野極其開闊,頓時便看到數裏開外的茂密山林裏宿鳥群飛驚起、枝葉動搖,仿佛有一隻極大的猛獸正從林間橫衝直撞而來。在猛獸前行的道路兩側,淒厲的鳥鳴不斷響起,那是伏牛寨布下的暗哨撮唇作嘯,發出忽長忽短、卻愈來愈急促的報警之聲。
“是匈奴人的軍隊!數量至少有五百……不,八百以上。”張寨主仔細聽著隱含規律的嘯聲,又眯起眼睛描了半晌,終於確定了來人的身份。又聽了片刻,他暴怒道:“甲字申哨的五個人都被胡人給殺了!他媽的,下手真狠!”
伏牛寨僻處窮山老林之中,除了幾條人跡罕至的野路以外,別無他途可以到達。數十年間,伏牛寨也曾麵對前來剿匪朝廷兵馬,也曾經曆黑道火並。但受限於路途艱險所導致的後勤壓力,真正能兩三百敵人而已。仗著伏牛寨中百餘名凶悍山賊,便能夠應付。
可是眼前的匈奴人,數量很可能超過八百。八百名甚至更多的匈奴戰士在平原上大規模戰爭中或許不算什麼。但在這太行山中,已是足以戰勝攻取的大軍。伏牛寨就算坐擁奇崛天險,也難以與之正麵抗衡。前方的幾路哨卡一觸即潰便是明證。
竟陵縣主輕輕咬住了下唇。這樣規模的一支部隊,克服了難以想象的困難深入到千峰彙聚的太行深處,絕不會是來遊行示威的。看來,自己的行蹤很可能被衛選泄露了出去,這支軍隊來到此地的目的也就不言而喻。
“趁胡人還沒到,我們這就下山!”她斷然發令,隨即轉向胡六娘道:“胡大寨主,還請趕緊派個向導給我們,再準備些幹糧。若是胡人有所追查,還望大寨主虛與委蛇。今日閣下相助之情,我定有回報!”
這番話說到後來,隱隱有了些懇求的意思。
“縣主放心,我伏牛寨不會做出賣朋友的事。隻不過你們現在下山,十有八九會和胡人碰個正著……”胡六娘露出罕見的嚴肅表情。
她沉吟了一會兒,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般:“實不相瞞,伏牛寨號稱是唯有一路可通的天險,其實山後有一條極其隱蔽的小路,除我和親信部下以外,絕無他人知曉。這條小路的盡頭是山中無名河道,順流而下,可入淇水。我在那處安置了小舟以備不時之需……”
竟陵縣主自然不會有意見。胡六娘便遣人帶路,領著竟陵縣主等人向後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