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真陵融雪(1 / 2)

巍巍桑禺山,皚皚真陵雪。

桑禺山脈地處大夏王朝東南部的桑州境內,南北連綿數千裏,而高聳入雲霄的真陵山則是桑禺山脈的最高峰,常年冰雪覆蓋,雖地處氣候溫潤之地,然峰頂卻仿佛被遺忘了一般,濕熱之氣不能達。

真陵山東南方的一片平緩地帶上,坐落著一座小縣城,名為東野,深夜時分,正當人們還在熟睡之時,一老一少兩個陌生的身形突然出現在這座小城,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恐怕就算有人看到他們,也不知道他們是誰。

雖是陽春時節,但春夜的風依然冷冽,城中幾株桃樹的桃花在冷風的璀璨下也變為了一地落紅,化為了滿地的春泥,家家戶戶也都緊閉了門窗,瑟縮在溫暖的被窩內。

月漸西斜,春夜的小城也越發顯得淒冷,嬌俏的少女緊緊的裹了裹身上的襦裙,對著瑟縮著的小手哈了一口氣道:“爺爺,咱們為什麼要管這麼多的閑事啊?前幾天您耗損了修為,卻隻是幫助一個小孩子療傷,您這樣做似乎不太值得啊。”

她這句話自然不是自言自語,身旁那位略微佝僂著背的老者在月下顯得更加蒼老,漆黑色的衣衫上早已不知打了多少個補丁,頭頂那頂鬥笠的邊緣早已變成了濟公的蒲扇,他轉向身側的孫女,笑道:“小柔,話不能這麼說,修行者生於天地間,行走於人世,當與天下共生存,與世人同命運,無分彼此,須知這也是一種修行,你不要總執念於修行者與普通人的差別。”

少女卻是哼了一聲不再理睬他,口中喃喃自語:“又是這種老生常談的話,我這還不是為了你好。”

老者非常清楚自己這個孫女的性情,隻是歎息了一聲,似乎仍不放棄,繼續向唯一的孫女灌輸著自己的理念:“我們門派名為行知派,你可知為何叫做行知派?”老者轉頭看了孫女一眼,少女卻沒有回應他,而他也不管孫女能不能聽進去,繼續道,“所謂實踐出真知,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唯有在這世間行走,將自己與這個世間相融合,才算真正的修行,如果你整天鎖在深山老林裏閉門修行,豈不與這世間脫節了,那樣的修行又有何意義?”

“好了,爺爺,我明白了,先有行,後有知,這是你一直強調的,所以自我能修行起,你就帶著我行走於世間,感悟天地的靈氣,可時至今日,我已經修行了快七年了,還隻是處於蘊識境界,始終無法再進一步,而爺爺你也是站在虛境的門檻上不能踏出那一步,這樣的修行又能有什麼用?”

老者恨鐵不成鋼的道:“小柔,爺爺跟你說過多少次,所謂的修行,不隻是術法上的修行,還有自身的精神世界修行,還有意念修行,你看事情還是太過片麵,對於一件事情太過鑽牛角尖,須知放眼整個世間、整個天地,你會發現更廣闊的世界。”

“好了,爺爺,我知道跟你爭論這些我是不可能贏的,您鑽牛角尖的功夫可遠比我在行,我隻問您一句:躲在深山老林中修行的淩雲派門下弟子千餘,敢問咱們行知派門下弟子幾何?”

老者似乎被戳到了痛處,恨恨了瞪了孫女一眼,吹了吹嘴邊的花白胡子,沒好氣的道:“小柔,你有點過分了!俗話說,打人不打臉……你沒看到我正在尋找第二個弟子嗎?”

“哼,我可沒承認過我是你的弟子!我的修為都是你逼著我學的,還有,我可從沒喊過您一聲師父,因為您是我的爺爺……唔,是親爺爺!”少女努嘴道,卻是不再看老者一眼。

老者止步於城西頭的一處破宅前,卻見那宅院破敗不堪,院牆東倒西歪,院落中的梧桐樹也歪歪斜斜,看起來不似有人打理,尚自站立著的房門也是破爛不堪,仿佛被風一吹便倒,隨風飄搖的窗牖在風中發出了嘎吱嘎吱的響聲,在這寂靜的小城中顯得格外的刺耳,看起來是個荒廢的宅院,他指著這處宅院,對著身畔依然努嘴不高興的孫女道:“好了,小柔,你看這間破屋,應該沒人居住,你先去裏麵休息一下吧,我自己去山上看看。”

“哼,又要多管閑事,不過您老可要照顧好自己,我可不想成為孤兒!”說著她便沒好氣的甩了甩廣袖,趁著月色走進了那處破舊的宅院。

濃濃夜色下,真陵山宛若上蒼刀斧劈就,壁立萬仞,矗立於大地之上,直插天際。

一張蒼老的臉上堆疊著歲月留下的褶皺,刻滿了滄桑,它的主人摘下了早已破舊不堪的鬥笠,抬起了頭仰視著前方,一對渾濁的已經沒有了光亮的眼球微微滾動了幾下,緊盯著眼前那座高達數千丈的山體——山頂似乎已經觸及到了星辰,如果能夠攀爬上去,便可手摘星辰了吧。

他這般想著,一時忘了究竟要來這裏做什麼。

陽春時節的風依舊帶著寒意,卷起了早已腐爛的落葉吹打在他的身上,他也緊緊的裹了裹罩在身上的漆黑長袍,戴上了剛剛摘下的鬥笠——視線再度被遮擋,山頂已然不可見,抬眼時唯有透過鬥笠的縫隙可以看到寥寥的幾顆星辰。

“啪!”沉重的步伐落下,揚起了摻雜著枯葉的塵土落到了他早已磨的光滑的木屐上,而他也懶得去抖掉,另一隻腳向前方落下,同樣帶起了摻雜著枯葉的塵土落到了另一隻木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