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大夢覺來並不難(1 / 3)

阮知平開車回了家。他知道這個結果會令美竹大失所望的,但他必須告訴她。

車到樓下停住,他雙手把住方向盤將頭頂上去,好久都沒抬起來。他感覺渾身的骨血都被抽空了,沒了一絲力氣,也沒了丁點精神。他不知道該對美竹怎麼講,更不知道下一步自己該怎麼辦。

後來,他給美竹打了個電話,說美竹,我回來了。

美竹吃了一驚,說你回來了?結果怎麼樣?

阮知平異常頹唐,說,結果……不是很理想……

美竹就瘋了一樣跑下樓,喘息著拉開車門,說知平,怎麼個不理想?得票不是太多嗎?

阮知平看看妻子勉強笑了笑,說,回家再說吧,好嗎?

美竹的眼裏就有了淚,她扶丈夫下了車,替他關上車門,又挽起他的胳膊上了樓。一進屋她就抱住了丈夫,她說知平,是不是沒有選上?

阮知平點點頭,輕輕推開妻子無力地坐到了沙發上。

美竹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她上前撲了兩步,哭喊起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呀?

阮知平就火了,大喊道,為什麼為什麼!我怎麼知道為什麼!你問魏得公去!說完頭一仰,眼淚大雨傾盆般就下來了。

美竹倒退兩步無力地靠在牆上喃喃自語,是他搗了鬼?是他搗了鬼?接著大罵,操他媽我找他去!

阮知平卻極快地起身把她拉住了。他忽然變得平靜起來,他說,算了,已經這樣了找他又有什麼用呢。在家好好呆著吧,我回牧羚關……

車子出了雲蒙城,太陽已經落山了,透過車窗向外望去,到處一片蒼茫,隻有西邊的天際還有一抹晚霞,像是人的血。阮知平望著這晚霞,不由想起了跳崖自殺的父親,想起了吞藥而死的爺爺,也想起了那次在省城那個算命高手說的話,心就死死地下沉著,很想找個無人的地方嚎啕大哭一場。

他把車子開到了雲蒙山西麓,去了爺爺的墳前。幕色中他看到幾棵陳年的荒草在爺爺的墳上搖啊搖的,像風燭殘年的老人。他跪下去,想對爺爺說句什麼,卻說不出來,就使勁咬著自己的舌頭,讓鮮紅的血巴達巴達地滴在了墳堆上。

天色黑透了,阮知平站起來,上了雲蒙山。

呂淵識正在吃飯,兩碟小鹹菜,一個鹹雞蛋,還有一壺燒酒。黑白電視裏正播雲蒙新聞,魏得公接受記者采訪,高度評價本屆人大會真正體現了我們黨曆來所堅持的民主原則,鄒月華同誌在不是候選人的情況下最終能夠當選,不僅表明她是一個讓人群眾擁護的好幹部,更說明了我們的社會已經走上了健康的民主道路!

阮知平一進屋,呂淵識就把電視關掉了,然後淡淡地說,來了,坐吧。與往常一樣,他沒有起身,他把身後的一隻板凳遞給阮知平,又從桌子底下拿出了一隻小酒盅,倒上了酒。

阮知平無聲無息地坐下來,看到正麵牆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條幅,寫得是:大夢誰先覺。

大夢誰先覺?他在心裏默念著,渾身上下忽然有細小的汗珠往外滲起來。他端起酒盅一飲而盡,他說,恩師,請再給我倒一盅。呂淵識卻把酒壺遞了過來,說,自己倒吧,壺裏有多少全是你的了。阮知平接過來,感覺壺裏滿滿的……

呂淵識起身取來了二胡,他什麼也不說,他拉起了《空山鳥語》。

阮知平端著酒盅,看到整座雲蒙山都空靈了起來,沒有遊人來往,也沒有野獸出沒,風風輕輕地吹著,花兒悄悄地開著,幾隻鳥兒在樹枝上跳來跳去,它們自由自在的互相嘻戲鳴叫,沒有憂愁,更無煩惱,它們是自然的音符,奏響的是生命本真的美好與清純……

有淚悄悄流下來,阮知平不去擦,他喝酒,細細地品著酒的滋味,知道這酒是老百姓常喝的雲蒙大曲,但卻很香,比任何時候喝過的酒都香。

美竹打通了魏得公的手機,但她什麼也不說,隻等魏得公說。

魏得公知道是她,就幹咳了兩聲,輕聲說是美竹吧?你先不要生氣,一會你到“老地方”去,我再慢慢跟你解釋。

美竹把電話叭地一放,就飛跑著下樓騎上摩托去了城北田莊新村。

但她一直等到晚上八點多,魏得公才來。

這個時間,魏得公從上官紅軍手裏拿到了常唱那個小本本,他不知道這個小本本是一個複製品,是上官紅軍讓五真用了一天一夜時間倒換著不同顏色的筆抄下來的,更不知道常唱的真跡上官紅軍準備親自送到北京去……他隻為拿到小本本而感覺心裏踏實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