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歲月忽已晚②(1 / 3)

陳光輝見男人垂了垂瞼,仍未應聲,遂又從棕色文件包中悄然摸出一份拓著“英國大東電報局”字樣的電文譯稿,梳理平整後,遞至他跟前:

“這是北平燕大師生聯名給您拍來的電報。”他微頓了頓,目光忽而移向男人身側的沈鶯晚,諱莫一笑,“說來也巧,其發起人聽聞還是霍夫人令尊生前的故友。”

故友…

沈鶯晚怔著,猛然神色一恍。

“《東方雜誌》前主編,夏正清,霍夫人應該還有印象吧?”

“夏叔叔…”沈鶯晚思緒縈回,低不可聞地默喚道。

霍裴東聽著這個尤為耳熟的名字,倏然間,也同時思汲到了1916年,那樁曾關乎沈父生死的金融舊案。

他接過陳光輝送至眼前的電報,不自覺地凝起了雙眸。

“夏公如今是燕京大學經濟係教授。”陳光輝說話間,拍膝站起身,“霍會長,若是霍夫人的令尊還在,我想,他也必定同夏公這般,望您顧全大局…”

“力微任重久神疲,再竭衰庸定不支。 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陳光輝離開後,霍裴東闔上電報,躬腰直身,長腿邁至拱券式的玻璃飄窗邊。

微微仰麵,東眺望遠,不見故土城牆。

“鶯晚,七哥終究還是敗了。”

敗於時勢、敗於戰爭、亦敗於難以逃脫的權衡與取舍。

他的聲線很喑、很沉,每一個字都猶如戳著沈鶯晚的心房。

她沉吟了一瞬,旋而躡踩著夕陽鍍過窗柩,落地折射著的長影,自身後環住他的腰。

“七哥,你說過,世事千折中另有百轉…”她蹭了蹭他堅朗且剛直如竹的寬背,抵著他的呼吸清淺但火熱,“鶯晚無才,如果注定做不到改稻為桑,那就竭我餘力…一直陪你走到黑暗盡頭。”

仲夏夜短,黑暗會往複,但總有結束。

“罷了…”霍裴東輕攀住她的手腕,旋過身,反抄著她的腰窩,全臉埋進她的右肩,湊著她的耳廓深長地嗬了一聲笑。

“這一世的是非功過就任由後人評說吧…”

“就這樣,我們舉家來了美國?”

1973年,美國紐約曼哈頓霍公館。

少女聽著老夫人的故事,聽得入迷,早已不知是晨露未晞,還是暮雲消盡。

老夫人斂頷,摩了摩身側幾案邊沿擱著的藍皮書封上的纏蓮紋路,挪著它,徹底壓在了那摞舊報紙的頂端。

——《報人·報魂·報學》

少女曾聽母親說起過,這本藍皮書,是老夫人用自己嘔心瀝過的血所著成的。

“這場博弈持續了整整兩年。”

老夫人睨了眼倚牆的鍾擺,瞳影零星爍著炭火般的碎燁。

“1935年5月,經他同白宮多次交涉,曆經艱辛萬難,終於與美方達成一致。簽訂了《中美白銀協定》。

國府貨幣改革後,新推的法幣政策,將采取法幣與英鎊、美元固定比價的做法,同時美國同意,購買中國7500萬盎司白銀,南京可用另外5000萬盎司白銀作抵押,取得一筆約2000萬美元的貸款,且售銀所得皆作為中國幣製改革的外彙儲備。

陳光輝見男人垂了垂瞼,仍未應聲,遂又從棕色文件包中悄然摸出一份拓著“英國大東電報局”字樣的電文譯稿,梳理平整後,遞至他跟前:

“這是北平燕大師生聯名給您拍來的電報。”他微頓了頓,目光忽而移向男人身側的沈鶯晚,諱莫一笑,“說來也巧,其發起人聽聞還是霍夫人令尊生前的故友。”

故友…

沈鶯晚怔著,猛然神色一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