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陝西漢中,才發現情況比自己所了解的更嚴重,宋軍潰不成軍,老百姓紛紛南逃,府縣地方官大多不知所蹤,陝西軍常常糧草無著,征糧草已經開始土匪化了。在前往陝西軍首府鳳翔的路上,楊嗣忠遇到五六波土匪敗兵,連殺了十幾人,才安全到達鳳翔。
吳玠對楊嗣忠倒是很熱情,但陝西軍其他兵將卻個個視楊嗣忠為瘟疫,冷淡得很。楊嗣忠從他們的表情已經猜得出張浚來之後趾高氣揚的嘴臉,楊嗣忠是在背前任中央大員張浚的鍋。楊嗣忠想到了在河北大名潰散的摧鋒軍,那是他親手編練的第一支軍隊,多少滿懷熱血的河北漢子投奔他,本想好好上陣殺敵,光複大宋河山,卻被庸臣杜充毀了,自己一直心懷愧疚。而陝西軍的冷淡刁難,正好可以稍稍撫平楊嗣忠的愧疚之痛。
富平之戰後,吳玠受命為陝西節度使,整編殘部,退至鳳翔地區,扼守大散關以東。除了自己手下的萬餘人,其他各路宋軍五六萬人並不聽其指揮,所以兵力捉襟見肘。而完顏烏珠趁著大好形勢,並不追擊各路殘兵敗將,而是越過秦嶺,向南猛攻,意圖占領四川,占據長江上遊,威脅宋朝的江南和荊楚地區。
見沒有兵將理會自己,楊嗣忠也不惱怒,隻是每日清晨扛著兩麵大盾牌,在鳳翔城內外跑步,一時強身健體,而是了解鳳翔城周邊的地形地理。一連半個月,風雨無阻,不僅吳玠,就連陝西軍的大多數兵將也都覺得敬佩不已。
吳玠為了讓楊嗣忠打開局麵,便召集鳳翔軍萬餘名將士,讓楊嗣忠做個上任演講,隻見楊嗣忠麵對黑壓壓的一大群軍兵,一點也不怯場,他大聲說道:
“弟兄們,你們很多人問我是誰,問我來幹什麼?我是大宋清江候,河陽節度使楊嗣忠,也叫楊文英。靖康年間,在汴梁城北,獨自一人殺入金軍大營的是我!建炎元年,領著摧鋒軍在河陽城大敗金軍完顏烏珠和完顏塔蘭的是我!建炎二年,在淮河北岸帶著三千騎兵斬殺三萬金兵的是我!建炎三年,將信王殿下從黃龍府救出,帶到五馬山的是我!建炎四年,在清江城下率先打敗金軍鐵浮屠的也是我!我來幹什麼?你們是來保家衛國的,我卻已經無家可保,現在全家隻剩我一個人了,隻能衛國!我母親在建炎南渡時被金人所害,我唯一的兄長楊安民在靖康年間夜襲金軍營地時戰死,我父親楊仁政在建炎年間堅守清江城,城破後戰死。
你們怕打敗仗,而我跟你們不同,我喜歡打勝仗也擅長打勝仗。失敗一次算不了什麼,最終的失敗一定屬於金國人。我們宋軍越戰越強,而對麵的金國卻越打越弱。什麼金兵鐵騎,什麼鐵浮屠,什麼拐子馬,還有金國的完顏烏珠,完顏塔蘭,還有齊國的劉豫,個個都在我手下吃過敗仗,完顏烏珠更是在我手下吃了三次大敗仗!
弟兄們,你們一定可以打敗金軍。你們是我大宋軍隊最精銳的西軍的血脈,西軍既是大宋最強的軍隊,也會是天下最強的軍隊。我父親,我兄長,還有我,都是西軍的血脈,我們打的勝仗也都是西軍打的勝仗,我們讓金人聞風喪膽也就是西軍讓人聞風喪膽。
富平之敗,敗得丟人,隻可一次。我們還要再打至少十次大勝仗,才能彌補這一敗對西軍榮譽的損害。驅除韃虜,還我河山!驅除韃虜,還我河山!驅除韃虜,還我河山!”
楊嗣忠講完,萬餘人的教武場卻安靜得出奇,忽然,一個稚氣未脫的小兵問道:“你既然是這麼厲害的一個人,又立下了這麼大的功勞,為什麼沒有做大官,反而到我們鳳翔來做副都統製呢?”
楊嗣忠哈哈大笑,思考了一會兒,回答道:“皇帝上回派張浚來,本來是希望他給陝西軍幫忙的,沒有想到他剛愎自用,胡作非為,還殺了你們的曲端將軍。皇帝對陝西軍非常愧疚,說以後朝廷來陝西的官都從小官做起,做得好就升,做不好還要降。我要是打不好仗,副都統製也做不成了!”
場內的鳳翔兵將聽了哈哈大笑,場內的氣氛開始活躍起來,楊嗣忠卻一點也不急躁,靜靜的看著眼前的軍兵們竊竊私語,喧嘩騷動。
當吳玠責令大家安靜後,楊嗣忠又說道:“我敢來鳳翔,就是相信陝西軍一定可以大獲全勝,打敗完顏烏珠。大家願不願意和我並肩作戰?”
“願意”“願意”“願意”聲音如山崩海嘯,震得地動山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