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對我來說,幾乎所有的一切都已經商業化了,都已成為了市場交易的一部分。而我這個誤入天國,且在天國生活了將近一年的人,許多意識與行為都已有些天國化了,麵對眼前這個熟悉且生疏的社會形態已深感不適,總有種惶惶不可終日之感。
不知是這個生我養我的地方變了,還是我自己變了,家鄉的生存環境已讓我越來感到擔憂,感到不能適應。我承認我變了,但是,家鄉也在變著,在變得讓人擔憂與無望。我坐著的這片小樹林的邊上,每天可以看到東南與西南邊的兩個垃圾場上車來車往,將一車車垃圾傾倒在這片曾是唐朝宮殿密集的土地上。若不是白牆隔擋,垃極恐怕早已將含元殿與麟德宮遺址覆蓋埋沒。垃圾場中常常可以看到一群群跟貓一般大的老鼠自由自在地竄行聚會。西安的秋季午後常常起風,風將紅色與白色的塑料袋子吹掛在周圍的樹上和枯草上,如千萬隻小旗在迎風招展。小旗的上方是焚燒垃圾的滾滾濃煙。濃煙夾帶著剌鼻的塑膠氣味,隨風飄到幾十裏外。更讓人不解的是,竟有人偷偷地將建築垃圾一車一車地傾倒在通往南北與村子的路麵上,甚至是田地裏,使得行人車輛無法正常通行。
我常聽西安的人貶低和作孽北郊人,將北郊人稱為道北人。以致使“道北人”這個詞成為了鐵路以北居民的代名詞。但是,真正使北郊環境嚴重汙染與破壞的卻是北郊的農民與居民。他們為了招迎房客,將房屋不斷地加層擴大,或是為了裝修房屋,將建築垃圾偷偷地傾倒在路中或是別人的地裏。而不斷驟增的進城人又將城內的市場弄得汙七八糟。管理人員似乎變成收款人員,一天隻顧收錢,市場的衛生,占道經營與道路堵塞一概不管不問。所以,去過北郊的人,可以常常看到許多地方幾乎處於一種無序與隨意的管理狀態。也許是因為政府本身就對北郊帶有歧視與偏見,所以,也就滋長了北郊人這種自貶自賤的不良心理與心態。
其實,這種“北郊環境”不止是在西安,而是在許多地方都嚴重地存在著,因為這是密集居住的生態環境所導致的必然結果。隻是,人們長期生活在這種環境中,已經養成了不得不忍受,或是視而不想見的習慣了。但是,我卻怎麼也無法耐心忍受和視而不見,因為天國透明的天空與清新的氣息已使我習以為常,以致我到現在都不能適應這裏的環境。汙濁的空氣常使我流鼻涕流眼淚,食之無味的飯菜也使我患上了消化不良和時常腹瀉的毛病。而且,長期的性壓抑也正在使我的性情正在變得暴躁和易怒。對我這一生來說,離開天國回歸家鄉也許是件最大的錯誤。我不是不愛家鄉,而是家鄉已變得不再可愛。這裏曾是我過去的家鄉,但也許不是我未來的家鄉。
盡管時間過得很慢,離下個夏季還相距很遠,但我早已開始在為重返天國在做準備。我必須抓緊時間掙些錢,以備路費之用。為此,我決定做點生意,像許多從外縣進城謀生的農民那樣發菜賣菜。因為我們門前市場上好些賣菜的農民都混得不錯。幹這個生意雖一下掙不了大錢,卻不需花多大的本錢,也不用擔心賒錢虧本。我覺得幹這種事比較適合於我,不用騙人或是被人所騙。
父母聽說我要找點事幹,求之不得地為我到姨媽那借了七百元錢給我買了輛三輪車,並讓門前賣菜的河南老鄉三寶帶我一段時間。賣菜的人每天要起得很早去菜市場發菜。那天,我第一次去菜市場去發菜,本來是要跟三寶一起去的,可是,不巧,三寶的孩子半夜患病發燒,三寶得要帶孩子去醫院看病。沒法,我隻能自己去菜場去發菜。臨走時,三寶再三對我叮嚀說市場上偷車子的竊賊很多,千萬不要大意。我當然不敢大意,因為三輪車是借姨媽的錢買的,車子一丟,不但生意做不成,還要白白地損失一大筆錢。所以,我騎車來到了康複路蔬菜批發市場,就往市場裏麵進。這時,天還未亮,市場裏卻已是人山人海,到處都擺滿了三輪車。所以,車子隻能到市場裏麵,卻不能靠近批發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