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這個?是他畫了送你的?”我敏感地問道。
“是,你一猜就中。”記者輕輕地點點頭,嘴角勉強露出一絲笑意。
我站起身,伸展了一下酸軟的肌肉,然後坐回了座位。
“你知道嗎,我這個房子買的時候就帶了裝修的,所以房子一到手就可以搬進來了。你說這房子一點也沒有個人特色,我承認這點。不過我不需要什麼‘個人特色’的東西,我隻要能天天在這裏默默地看著他就可以了。”記者幽幽地說,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眼球往外凸出了些,還亮晶晶的,我想一定是過於激動的緣故。
窗外傳來一輛汽車鳴笛聲,“滴——滴——滴——”發出很大的聲音,聽起來很是無理。
“這麼吵,幹嘛呢?”我不滿地皺起了眉頭。
“經常就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你知道的,這裏是鬧市區。”記者帶著歉意解釋說。
“有些人就是不懂得考慮別人的感受,素質有待提高了哈!”我半是不滿半是調侃地說。
“朱畫家也有錢,但是比他們低調多了……”記者突然話鋒一轉,又轉到畫家的身上去了。
“又看到他的一樁優點了?真是什麼眼裏出‘西施’呀!”我調侃地說,看著她一臉一往情深的樣子,我不禁焦躁起來。
我推了推她的胳膊,喊道:“喂,何幻香小姐,朱畫家現在可是有婦之夫,不是你男友了,對這個現實,你可認識明白?”
記者的眼眸迅速失去了光彩,她兀自凝視著前方,不發一言。
我驚訝地看著對方,有點不知所措,但是,我想既然是說出來了,就不妨說個痛快,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長痛不如短痛”這句話大概是普遍適用的。
於是,我又咬咬牙,又說道:“已經有這麼長時間了,別難過了!我不是要故意刺激你,而是不忍心看你脫離現實,還沉迷在夢幻裏的樣子。為了他,你已經付出太多太多了,要考慮下,這樣付出值不值得的問題……”
“別說了!我不想聽!”記者厲聲打斷我的話,她雙手掩麵,肩頭劇烈抖動,發出難以控製的哽咽之聲。
我呆在原處,手足無措地看著記者,淚水瞬間浸濕了她的手指。
我想再安慰她幾句,然而一張嘴就不知如何開口。
我默默無言地站了起來。過了好大一會兒,記者才停止哭泣。她接過我遞過去的小毛巾,歉意地連聲道歉。
“幻香,該道歉的是我。我不該對你說這些。那些事還在你心裏,還沒有過去,我卻偏偏要跟你提這些……真的對不起!不過……”我適時地截斷自己的後半句話。
“我們不談這些了,一起出去吃個飯吧!到了吃飯時間了。”記者突然提議道。
我如釋重負般地點了點頭。
我們又來到了爾雅路西西咖啡廳。見是何記者,服務員習慣性地把我們帶到靠窗的那個位置。
沒有等服務生過來,我就已經把餐布打開,仔細地把它們鋪好。“記得嗎?我們在這裏第一次見麵。那次我們也坐在這裏,8號桌子。”記者頗有感觸地對我說。
我微微正了正身子,打量起這位黃城名記者,她和那一次見麵時有所不同。那一次她無論從任何角度來看,都可稱之為精明強幹的事業型的女性,而這一次,卻常常令我感受到一些黯然神傷的氣息。看一個人,大概是需要用心靈來看的,我想。
“嗯,記得,你需要一些素材,正好來采訪了我。”我一字一句地回應著說。
“那時你和我還提到了各自的愛情……”記者瞟了我一眼,淡淡地說,一抹無奈爬上她的臉龐。
我點點頭。
“你和他,還好嗎?”記者又問。
“嗯——”我晃了晃手中淡綠色的奇異果果汁說,“大體上還好吧,隻是最近幾天沒聯係,也沒打通他的手機,不知怎麼回事,正疑惑哩!”
“不會是有新情況?你感覺呢?”記者擔憂地問。
宛若一個冰冷的石塊緩緩滑入湖底,我不知該如何作答。
“怎麼?不置可否了?”記者犀利地看了我一眼。
“是啊,怎麼回答才好哩,或許再等等,就清楚了,當然,也不一定……”我茫然地說。
“等等吧,等等。”記者好心地勸慰著說。
“嗯,等倒是要等的,就聽你的。”我說,對著記者笑了笑。
幾分鍾後,服務生給我們端來套餐。
我們邊吃邊閑聊。記者聊起我們合作寫的那篇文章。
“在讀者中還引起了不小的反響哩。有人來信說一定要見見你,還有兩個年長的男性自願當你的父輩,他們都許諾說“要彌補女主人公多年缺失的父愛,定叫她今生不再遺憾。”
“不是遺憾和不遺憾的問題,關於‘父親’這件事情,目前我還不能用語言來準確地表達我的感受,這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痛,有時痛得麻木,幾乎忘記了痛的存在。但是它就是漫天的烏雲,黑壓壓的,見不到陽光,當然,一個人在烏雲密布的天氣裏呆久了,也會習慣,而視陽光燦爛的日子為不正常,我想這樣表達,不知是不是切合了我心靈層麵的真實?”
記者報以苦笑。
邊吃邊閑聊,漸漸的,晚餐已近結束。
記者掏出銀色的錢包埋單,之後,我們一前一後地走出咖啡館,各自乘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