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蘇州城格外的安靜。
家家戶戶的大門都是緊閉著的，人們睡得很淺，不時也有人從夢中驚醒。百姓們睡在新建好的房屋裏，穿著統一分發的新衣，雙手緊緊地裹在胸前。
有人家裏吊起了白綢，成片成片的，比月色還要慘淡，這是對於亡靈的吊唁，也是對於死在妖魔之亂中的家人的緬懷。
也不知何時，這樣的悲痛才能從百姓們的心中過去了。
陸七和清衍在房頂上坐了一夜，待到一抹魚肚白在天際浮現，才悄然醒轉。
呼。
風聲起，兩人縱身而下，站在酒樓前，相視一笑。
清衍收回目光，俏臉之上有些紅潤，而陸七則迷糊著眼，顯然也是沒睡多久。
心念一動，天際一道朝霞便破空而來，鑽入了陸七的眼中，陸七眨眼之間，精神頓時恢複了常態。
對於那一道幽深的煙火之氣，陸七選擇了暫時忽略，他無法去深究，也無法去細細思索。
這與他的心境有關，有些問題他始終在逃避，所以很多東西都沒有了答案。
清衍低著頭，回想著昨晚的場景，她雖然沉浸在琴曲之中，但也能感受到陸七的目光。
那道目光裏，變換了許多的情緒，從開始的溫暖，感動，到最後定格在了糾結裏。這些，清衍都能感受到，她的心緒也在不斷浮動著。
“他在糾結些什麼呢？”
清衍心中輕問，但也僅僅止步於此。
陸七的態度，她琢磨不透，表麵上看起來與她似是眷侶一般，但清衍知道，其實陸七對她始終保留著距離。
想到這，清衍抬起頭看了陸七一眼，又低下了頭，默然不語。
陸七顯然沒有感受到氣氛的變化，拋掉了那些糾結的問題後，他又恢複了平常的樣子。
轉過頭來，正欲開口說些什麼，身後酒樓內，玄帝走了出來。
“小友。”
玄帝見陸七二人站在院內，頓時爽朗一笑。
陸七與清衍聞聲，轉過身來，點頭回應。
在視線裏，玄帝的身影樸實無華，身上的衣衫也換上了普通的灰袍，全然沒有了上位者的氣息，玄氣完全內斂，就如同一個農家的老翁。
“恭喜。”
陸七眼角一跳，說道。
玄帝一步一步走來，在陸七二人身前站定。此刻的玄帝容光煥發，深遂的玄光蟄伏在雙眸之中，猶若脫胎換骨一般。
玄帝笑著，衝著陸七抱拳，儼然是修士之間的禮節。
玄帝沒有再多說感謝的話，此刻望向陸七的目光亦師亦友，而他，則是屬於學生的那一行列。
這一夜悟道，如若沒有陸七的點撥，他斷然是不會有如此變化的。
“還沒有真正進入，隻是摸到了門檻。”
玄帝道。
陸七點頭，在絕對的境界差距下，一切都如同洞中觀火，他早已知曉。
修行的經驗已經交付給玄帝，其餘的也隻能靠他自己了。陸七望向玄帝的目光始終如常，即便開始時稱呼後者為“陛下”那也隻是敬稱而已，在他眼中，其實玄帝與尋常百姓之間沒有任何區別。
如若他想要，所謂皇帝的權力，頃刻便能擁有。
隻是他不喜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