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凡一苦笑一聲,硬著頭皮繼續說:“凶手很聰明,也很狡猾,具有極強的反偵察意識,故意把屍體上的數字偽裝成固話號碼,並且就在裝機地址附近拋屍,將案件偵破的重點引向那幾個無辜的固話機主。實際上,凶手借由七具屍體譜了一支曲子,這支曲子才是凶手真正的傑作。”
歐陽嘉開口:“不會是為了音樂,我認為,凶手感興趣的應該是犯罪!”
“太荒唐了,實在太荒唐了!真是活著活著,什麼樣的人都能碰到。”許建東焦躁地來回踱步,突然站定,仰天咆哮,“狗日的,用屍體寫曲子,你真當自己是作曲家啊?”一嗓子吼翻了一群人。
許建東快被壓垮了,通紅的眼定定地看著陸凡一,“小陸,我就問你一句,有沒有辦法抓住那個該死的王八蛋?”
“辦法……”陸凡一想了想,“倒是有一個。”
“快說!快說!”許建東急了。
“最後這個7非常特殊,說明凶手接下來要殺的這個人也很特殊。隻有揭開7真正的含義,才能確切地知道,凶手下一次要殺誰?在哪裏殺?什麼時候殺?我們才能早做安排,在凶手下一次作案時抓住他。”
“說來說去還是廢話,我隻要你告訴我,什麼時候抓?去哪裏抓?”許建東怒了。
“許隊,給我點時間!”
“該死的,我也想要時間,誰給我時間?上級領導限我們半個月內破案,破不了案,我們都得滾回老家喝西北風。”
陸凡一咬了咬牙。事已至此,他不能在關鍵時刻功虧一簣,一狠心,說:“前麵我已經推斷過了,凶手肯定會在某個周五作案。可能是這周五,也有可能是下周五,誰知道呢!不管怎麼樣,這周五前,我一定會找出新的破案線索。”
許建東一看表,“今天已經周二,滿打滿算,你隻有三天時間。”
“三天時間,足夠了!”陸凡一心中有譜,但是不敢百分之百保證,剩下的就要看天意了。
許建東想了想,“小陸,你是協警,沒有執法權,按規定你不能辦案。”
老張終於開了口:“許隊,我和小陸一起去調查吧。以我為主,小陸做我的幫手。老同誌也應該發揮點餘熱嘛,你看怎麼樣?”
許建東同意了。
淩晨五點三十分,持續了十個小時的會議終於結束了。眾人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離去。
“歐陽警官,請等一下!”陸凡一突然叫住正要走出會議室的歐陽嘉。
“有事嗎?”歐陽嘉語氣如同她的眼神一樣冰冷。
“你這副表情,是不是專門用來對付自己討厭的人?”陸凡一像一幢搖搖欲墜的危房,眼中卻還是帶著笑意。
“我不愛聽人嗦,有什麼事,說。”她眯起了眼。
“你要去哪裏?”
“你想幹什麼?”一股憤怒湧上歐陽嘉的喉嚨,“這世上到處都是自以為是的人,我真是煩透了。”
窗外的天空陰沉濕潤,陸凡一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他本該回到自己幹淨舒適的房間,洗個熱水澡,然後躺在柔軟的大床上,睡上兩小時,而不是在空曠的會議室看著歐陽嘉這副冷美人的表情。
“我也煩透了。”他語氣中透著無奈,“煩透了殘酷的案件,煩透了殺害女人和小孩的那些混蛋。”
“不要扯遠了。”歐陽嘉不耐煩地提醒他。
“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陸凡一笑了笑,“今天是我的生日。”
短暫的驚愕後,歐陽嘉淡淡地說:“生日快樂!我可以走了嗎?”
她轉身要走,陸凡一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歐陽警官,你有沒有想過,我們這輩子都在為死人的事情煩惱,我們所有的人際關係幾乎都是在和死人打交道。”
他眼中透著悲傷,“當我閉上眼睛,就看見那些光溜溜的、人偶一樣僵硬的女屍,回憶她們身上的傷痕,想象她們在死前遭受的折磨。我克製自己不去感覺她們。可是,我沒辦法克製。每次處理這類案件,都是如此。”
“陸凡一!為什麼跟我說這些?”歐陽嘉突然開口,一股莫名的痛楚湧上心頭,她何嚐不是如此。
“因為我想抓住真正的殺人凶手。”
“我並不會妨礙你啊!”
“歐陽警官,其實我們是同一類人,一輩子都活在愧疚、恐懼、悲傷和罪惡感中,比任何人都更想抓住凶手。”
“抱歉,我還是不明白你什麼意思?”
“也許我們什麼都不該放過,任何疑點都不該放過。但是,請不要找我的麻煩!”
短短一句話,歐陽嘉渾身一僵,眯眼看著陸凡一,努力搜索他這句話的蛛絲馬跡:“什麼意思?”
“字麵上的意思。”陸凡一平靜地回答,“我一直很坦誠。”
“陸凡一,你這是在警告我嗎?”
“你明知道不是!”
“你為什麼認為我會找你的麻煩?”
“我怕你起疑心。”
“嗬!”歐陽嘉冷冷一笑,“這話從何說起?”
“我隻希望我們都能麵對現實,並且找出解決的辦法,抓到真正的凶手。問題已經浮現了,我能理解你為什麼起疑心,但是,不要把時間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尤其是我身上。”
“你說得對,不要把時間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所以,我們為何不盡快結束這場無聊的談話呢?”歐陽嘉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大步向電梯走去。
走到電梯門口時,她突然站住了,回頭:“陸凡一,你今晚又多了很多仰慕者,希望你不會讓人失望。生日快樂。”
早晨的時候,整個警局再度活躍起來,忙碌的一天又開始了。
陸凡一從睡夢中驚醒,一看表,八點,很準時。
雖然隻睡了短短兩個小時,但他的精神明顯好了許多。
餐廳很多人,他看到幾個昔日的同事坐在一起有說有笑。
五年了!久違了!
他們依然年輕,可他呢?長年的病痛折磨,讓他看上去十分清瘦,英俊的容顏過早地刻下了滄桑的痕跡。
他們應該已經不認識他了吧!陸凡一自嘲一笑,端著餐盤默默地從他們身邊走過,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一個人安靜地吃早飯。
一片嘈雜中,他清峭的背影顯得格外孤獨。
“我能坐在這裏嗎?”一個聲音在他頭頂響起。他抬頭,是滿臉笑意的葛艾青。
“當然!”陸凡一點頭,“坐下來吧。”
“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陸凡一飛快地看了眼手表,有些為難地一笑,“我恐怕沒有太多時間。”
“我保證不會占用你太多時間。”
“那麼,好吧!你想問什麼?”陸凡一放下筷子,靜靜地看著葛艾青。
眼前這個小夥子高高瘦瘦,有陽光般的笑容和漂亮的眼眸,五官清秀,唇形完美,尤其是微笑的時候,兩頰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好一個英俊的大男孩。陸凡一對他有一種莫名的親切。
“你是哪裏人啊?凡一。我們年紀差不多,我可以叫你凡一嗎?”
“當然可以。”陸凡一笑了笑,“我老家在沈陽。”
“聽你的口音不像是北方人,我覺得你應該來自華南地區。”
“我在科大接受教育。”
“真的啊!”葛艾青顯得很激動,“我也是科大畢業的。”
“你畢業後從事了法醫的職業?”陸凡一問。
“是。我本身學的就是法醫專業。”葛艾青用他那種感傷溫和的口吻說,“那可不是個好玩的職業,整天跟屍體打交道。每個誠實的法醫都會承認驗屍很恐怖,這種開膛剖腹和外科手術完全不同。”
“怎麼個不同?”陸凡一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葛艾青笑起來,“凡一,把話題不經意間轉移到對方身上,是你的強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