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難得有一絲涼風拂過,大槐鎮裏不少吃過晌午飯的老少爺們這次卻沒有窩在家裏睡大覺,而是跑到鎮中心那顆有著千年古齡的老槐樹下,翹首仰望著中間台子上一位麵容清臒的說書先生。
這位說書先生看上去已經六十多歲的樣子了,雖然背有些佝僂了,但是他的嗓音在大槐鎮村民看來,卻還是像十年前那樣清晰有力,抑揚頓挫,把個書裏的怨鬼狐妖故事說的津津有味,人群中有三個鬼頭鬼腦的少年聽得尤其認真。
這三位少年中,有一位生的眉清目秀,皮膚皙白,倒有些像是個女兒家的,名叫李歌遙,是鎮東李家藥鋪的少當家,自小就愛好奇聞異誌,整天纏著他老爹給他買些好看的和插畫本,是鎮上孩子堆裏的小明星。
另一位少年雖然模樣普通,身板也四四方方,但是一雙眼睛卻透著精神,顯得十分靈氣,名叫蘇梵星,是鎮南麵槐香胡同裏最有錢的富貴子弟,愛說笑,和李歌遙更是形影不離的好哥們好兄弟,家裏常年有人在外經商,聽說在州城裏做著好幾處買賣,孩子堆裏就屬他人氣最旺,畢竟誰還不喜歡常給自己送零食的家夥呢!
還有一位個子高高的,身板結實,皮膚曬得銅黃的少年,名叫陳乘龍,卻是鎮西麵一農民家的兒子,整天裏不是幹農活就是給鎮上有錢人家挑水做活,掙些生活費,他父親早年間下地幹活被一條毒蛇咬傷,後來雖然搶救過來了,但是一條腿還是沒保住成了殘疾,成了家裏的拖累,整日裏酗酒度日,母親也在他八歲那年不幸去世,陳乘龍早早的便開始為了生活忙碌起來,和鎮上的孩子堆很少有像這樣的機會在一起玩了,也因此看上去比同齡人更加的穩重。
午後的太陽就在說書人有聲有色的描繪中緩緩向西滑去,人們坐在下麵也跟著有說有笑,不時地拿起大蒲扇將四周有些沉濁的空氣揮兩下,會享受的主還從家裏帶來桌椅板凳,沏上幾碗綠茶,切開幾個西瓜,分與眾人,共享閑日時光。
在太陽快要落到西山頂上的時候,順著鎮東的大道上“咯噠咯噠”的漸漸響起了清脆的馬蹄聲,迎著夕陽,一隊衣著鮮明的鐵盔鐵甲的騎士扛著一麵繡有五瓣金蓮的旗幟進入了大槐鎮,最終進了鎮北一座官邸再也沒有了聲息。
有耳目靈通的人似乎得到了什麼消息,帶著自己的族人悄悄地返回了家,再也閉門不出,逐漸的,大槐樹下聽書的人群越來越少,不想走還堅持要聽書的孩子被家裏大人擰了兩把也乖乖就範的回家了,李歌遙和蘇梵星也被家裏人帶走了,不過他兩臨走前早和其他的孩子們打好了信號,心裏並不以為意。
最後大槐樹下隻有孤零零的陳乘龍還沒有走,他依然津津有味的盯著說書先生,他覺得說書先生既然還在說書,並沒有因為別人走光了而停下來,那麼自己也應該繼續聽他把書說完,似乎這樣才對得起人家。
但其實還有一點,他覺得說書先生那雙看似渾濁的眼睛裏竟不時地有莫名的光芒透出,他不覺得那是自己的錯覺,但他又不明白這眼神意味著什麼。
太陽最終還是落下了,夜月東升,陳乘龍覺得自己確實該走了,家裏父親還等著自己回去做飯呢,他站了起來,“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我,我要回家了,家裏還等著我做飯呢!”,陳乘龍捏了捏自己身上洗的發白的麻布衣角說道。
“孩子,天色不早啦!老朽也是說的很盡興啦!你快回去吧,別讓家裏人等急了!”,說書先生捋捋長須,微笑著說道。
“嗯嗯,那先生我就走了。”,陳乘龍轉身欲走,卻聽身後先生又說話了,“等等,孩子!老朽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孩子能不能幫我個忙啊?”
“額,啥?幫啥忙?”,陳乘龍又轉過身來,有些好奇的問道。在他看來,說書先生可是個很有本事的人,學問比自己不知道高多少,這樣的人還能讓自己幫什麼忙啊!
“嗨!老朽今兒講了半天書,講的是口幹舌燥,身上帶的水壺都喝完了,幹糧也沒多少了,不知今晚能不能去你家借宿一宿,順便給我老人家一點吃食啊?”,說書先生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將一應物事都放入背囊之中,走下了台子。
“啊,這個,這個,我家在鎮裏算不得好人家,吃的也不咋樣,老先生您真的想去我家麼?”,陳乘龍沒想到這樣厲害的先生竟然會讓自己幫這樣的忙,可是一想到自己家的窘境,還真怕讓老先生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