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周郎就在對岸江陵城,你有本事下手,我東吳定會開仗!”孫尚香挑釁道。
“隻怕孤與周郎開仗,吃虧的是周郎!北有曹操,南有我數萬大軍。曹操一直在思報赤壁之仇。我如與周郎相爭,曹操大舉南下,周郎哪裏還有葬身之地?”劉備冷笑。
孫尚香說不出話了,凶巴巴地瞪著諸葛亮和劉備。雙方對峙片刻,孫尚香氣衝衝道:“不與你們理論了!隻是,若殺了我那兩名江東軍士,本夫人不會幹休!”說完,氣衝衝地返身走進屋裏。在屋裏的冬兒趕緊將門關上。
劉備望著諸葛亮,聳聳肩,歎了口氣,緩步走了出去。諸葛亮趕緊跟上。走到門外,劉備令跟在他後麵的抱著酥餅的侍衛找人去收拾方才被孫尚香捅倒在地的侍衛的屍體。侍衛應諾了,又看著懷中的酥餅請示劉備道:“主公!這——”
劉備沒好氣道:“算了!送與孔明軍師吧!”
孔明趕緊道:“不可!主公!既已拿進夫人住處,還是送給夫人好!為區區小事又引得夫人動怒,實在不智!”
劉備看了看他,點頭道:“軍師所說有理!做大事之人須重小節!勿以小善為不善,勿以小惡為不惡!一盒酥餅既可使孫尚香恨我之甚,也可使之心生感激!留給她吧!”
侍衛趕緊轉回去將酥餅交給草兒。
“孤後悔沒有聽先生之言!原以為娶了夫人,會有資本要挾東吳,豈知是個掣肘!”劉備邊走邊後悔的語氣對諸葛亮道。
“既已娶之,主公就不要後悔!況且,夫人對於保全我四郡之地,還是有用處的!”諸葛亮勸道。停了停,又道:“至於夫人驕橫一事,亮思得一計!”說完,他停下了腳步。
劉備眼神一亮,盯著他。
諸葛亮沉著道:“不妨在公安城外為夫人再築一小城,令夫人及其男女兵統住在其中!如此,公安城和主公將軍府便清靜了!主公如要見夫人,隻需招喚夫人或往小城中去見就可!”
劉備聽了大喜,拍著諸葛亮的肩膀高興道:“此計甚妙!她不是不願與孤同房麼?那就打她入冷宮好了!實在太妙了!”說完,他看了看四周的回廊、亭子和角落裏四處站立的孫尚香的男女士兵,得意地笑道:“冷落長了,她自會來找我!我就不信她守得住!”
忽然,他眼珠不轉動了,一縷隱隱的遺憾泛上臉孔,歎道:“隻可惜,孤暫時無法消受這個天生尤物了!”
“主公欲做大事,何需留戀一個驕橫女子?”諸葛亮嚴肅道。
“正是!女人如衣服而已,孤豈會留戀!”劉備點頭道,“隻是,這孫尚香,孤第一回見她,便為之心動!那般身材,正合孤的口味!孤竟無法消受她,實在可悲!”
諸葛亮臉紅了,似乎為他劉備這席話而難堪。
劉備意識到了諸葛亮的的難堪,嗬嗬一笑道:“對驕橫之人,勿需文雅之辭!”跟著又以命令的口氣對諸葛亮道:“在城西築一小城給夫人居住的事,就由卿去辦理好了!翼德府上軍士被砍傷一事,也勞先生去慰勞!就稱孤已懲罰夫人,將她罰入冷宮,另行居住了!”
諸葛亮恭敬地欠欠身子,應諾了。劉備回頭看了看孫尚香那個被眾婢兵環護的住宅,眼裏射出一道悻悻的目光,又厭惡地看了看四周站著的孫尚香從江東帶來的男兵女兵,嘴裏輕輕地哼了一聲,挪動肥胖的身子,和諸葛亮往將軍府大廳走去。
兩人剛走進將軍府,院中假山後的女兵便飛快進屋,將兩人剛才的對話報給了孫尚香。孫尚香對身邊的草兒和冬兒冷笑道:“這個諸葛村夫!正中我計!”
“是啊!夫人以後再也不用見劉備這個老頭了!”草兒高興道。
“甚至可以過江去見周郎了!”冬兒話中有話道。
孫尚香臉紅了,眼一瞪,幾分慎怒、幾分羞惱吼道:“不要在我麵前提那個周瑜!”
冬兒吐吐舌頭,和草兒對看一眼,心知肚明地眨了眨眼。
二個月之後,建安十五年(公元210年)正二月,公安城西麵一座新築的小城拔地而起。孫尚香領著她的數百男兵女婢住了進去。城不大,南北東西均長三百餘丈。城牆以磚石和土壘成。隻有兩個城門,外麵有劉備派的五百軍士把守,內麵全是孫尚香帶來的人馬。裏麵的房屋都是新蓋成的,既寬又新。街道寬大,足夠她的馬隊縱橫馳騁。當地百姓稱之為“夫人城”。孫尚香在城中居住,鮮有人打攪。劉備也很少入得此城,偶爾來,也要吃閉門羹的。有時她在城中操練她的軍馬。有時就坐在屋裏發呆。更多的時候是領數十騎在江邊飛馳,或嬉戲。眼神常常望著對麵的江陵城發呆,或凝望著滾滾東去的江水,一絲憂鬱彌漫在臉上。特別喜歡夜深人靜時領數名婢女,出得城來,在江邊徘徊,聽江濤吟唱,看江水東去,望對麵夜色中的江陵城。淚水悄悄順臉上流下。這一切,都被草兒和冬兒看在眼裏。
這日黃昏,用過飯後,孫尚香心情煩悶,領數十個女兵騎著馬,出了城,直往江攤而去。
此時已是盛春,夕陽墜入江中,夜色四合。天空掛起孤月冷星。月華如水,照得大地一片清亮如洗。長江如練,披著月華,宛如一個女人寧靜嫵媚的臉。江水無語,默默往江東流去。江攤素潔寬闊,流淌著江水清涼的氣息。對岸隱約可見江陵城高大的城牆被月光勾勒著,顯得堅挺、巍峨,如一隻巨大無比的戰艦。江風陣陣,卷起一陣陣濤聲,也吹起她的衣襟,更象一隻溫暖存的兄長般的手撫弄著她的臉。孫尚香佇立江邊,凝望大江,一行清冷從她眼裏滾出。往事如同這月華下的江攤、石頭、林木,一一浮現:赤壁鏖戰前夜那個大霧迷漫的江邊;江陵城牆上那個星月淒涼的夜晚;與周郎吵架,離開赤壁和江陵,在茫茫大江中孤獨地航往江東時的傷情之時;劉備使人求婚時一怒之下答應求婚後的不眠之夜……自然,想的更多則是記憶中的兒時和少女時代,周瑜和孫策對他的關愛。那時的周瑜風流倜儻、英俊瀟灑,又和藹可親,象一位溫存多情的大哥哥,格外喜歡她,疼愛她。全不象今日這般嚴厲冷漠無情。也正是那份疼愛和嗬護,才在她的心底悄悄埋下了愛的種子,使她自情竇初開之日起,就暗暗喜歡上了他。因是吳候之妹,上門求親的江東名門望族洛繹不絕,吳候和母親也知她脾氣,由她做主,而她一應回絕。她心裏永遠隻有一個人,那就是玉樹臨風、風流倜儻、智勇雙全又象他大哥的周郎。她知道男人是可以娶很多妻妾的,也知道親戚間是可以通婚的,故她可以無所顧忌地去喜歡周郎。可是,她沒有對母親和兄長提出。她怕告訴了吳候和吳國太後會為人恥笑。她也不喜人去做媒。她想讓周郎明了她的心意,想讓周郎真心喜歡她,然後親自開口來娶她。可是,不知何時周郎待她越來越冷淡了,距離越來越遠了,昔日那個和藹可親的哥哥隻在記憶裏才可找尋得到了!最後,當她開口說穿了自已的心事後,他竟然一次一次冷酷無情地拒絕了她,並和小喬一道羞辱她!這實在令她傷心透頂,也羞憤無比!一時間,她恨死了周郎!因為恨,因為傷心,她一氣之下答應嫁了周瑜最厭惡的人——劉備。心頭的氣固然是出了一些,但接下來的是無盡的悔恨和痛苦,就如同這滔滔江水永遠也流不盡。周郎的愛、美麗的江東、寬厚的兄長和有其它的兄弟,就象這江流滔滔一逝不返了!與周郎從此就隔江相望近在遲尺而不能相見了!原指望能氣一氣周郎,但從那回婚宴上看,似乎又並沒有氣到周郎。周郎並沒有格外失意難過。這又讓她傷感、失落,讓她更加後悔這個輕率的婚姻、這場毫無意義的賭博。想到這裏,她的淚水如溪流一樣在俏麗的臉蛋上縱橫開來。痛苦、難受、空虛、後悔,如奔騰的江水一樣衝擊著她、撞擊著她、嘶咬著她,讓她難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