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江邊周郎抒豪情,曆陽城張昭薦孫策(1 / 3)

二,大江邊周郎抒豪情,曆陽城張昭薦孫策

當曆陽城門出現在他們眼前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了。

曆陽是長江江北的一個縣城,隸屬楊州的九江郡。此前曾為楊州刺史治所。長江在距其三十公裏的西南方折而往北。從此處渡江往南可達牛渚、秣陵,往北可到江南重鎮曲阿。因長江在其南麵折而往北,呈西南東北向流淌,故在此過江被稱之為“東渡”。它不僅是過江重鎮,也是連接南北東來西往的交通樞扭。北接楊州現治所壽春,南往江東數郡;西連廬江、豫章,東達大海之濱。從徐州等地南下江東、江南的人士多要經過此城,再由此城過江或往東西方向而去。因此,曆陽城人口稠密、十分繁華,客舍旅店一時興盛。

周瑜、蔣幹抵達曆陽城後便一個客店一個客店地打探。他倆想,張昭乃是江北名人,但凡住店,店主一定知道。果不其然,找到城南一家旅店時,店主告訴他們,有個從淮南往江東去避難的張先生住進來後,本地不少名士都來拜訪過他,就是曆陽縣令也來看過他,不知是不是他們要找的那位張昭張子布先生。周瑜一聽大喜,掏出一兩銀子給店主,說明來由,請他照看好馬。店主見了銀子自然高興,趕緊令夥計將馬牽到後槽喂食,便領周瑜與蔣幹徑往後院去。周瑜特意叮囑夥計好生調理受傷的“白雪飛”。

進了後院,沒走幾步,便聽得西南角的房中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周瑜凝神聽了一下,微微笑了,用手往那裏一指道:“子布先生一定住在那裏!”

店主驚訝地看著周瑜,問他如何知道。

蔣幹撇撇嘴道,“這位公子聞音樂之聲便知了!”

周瑜笑道:“正是!其所彈樂曲為北方之音,調琴拔弦用力可知彈琴人年歲在四十上下,且個性剛直果敢,心中有鬱悶之氣騰躍,發乎指間,傳諸音樂,十有八九是剛直的張先生!”

店主連稱周瑜高人,道那位姓張的先生便正住在那裏。周瑜笑了,請店主留步,自與蔣幹走了過去。

一個家僮攔在門口,問他們找誰。蔣幹興衝衝地道:“快去告訴你家主人,舒城周瑜、九江蔣幹前來拜訪子布先生!”

家僮上下打量他二人一下後就進了屏風後麵的裏屋。不一會,裏麵琴聲停下了,一個很洪亮的帶有幾分怒氣的聲音傳了出來:“我沒空見乳臭未幹的公子哥!”

蔣幹顯然聽見了這句話,鼻子裏哼出聲來,氣呼呼小聲道:“豈有如此待客的?”

周瑜擺手止住了他。

不一會,家僮出來了,對周瑜、蔣幹道:“對不起!兩位公子,我家主人不見客!”

裏麵的琴聲又響了起來。

周瑜微微一笑,笑出幾分豐神飄逸。他提高嗓音對家僮道:“這位大哥!麻煩你轉告子布先生!他現在所彈曲名為《昭君出塞》,是王昭君遠嫁匈奴單於之時,含淚請樂師為其譜的曲。之後就帶此曲遠去他鄉。因曲子為昭君帶走,所以在宮中和坊間並未流傳,會者廖廖無幾。子布先生果然名士,竟能如此嫻雅彈奏此曲,隻是子布先生所彈不唯有三處走音,且多處音質沉悶,宮音過激,微音黯淡,想必是多日勞累所致,又或許是憂慮國事心神不寧!”

屋裏的琴聲嘎然中斷。

裏麵傳出近似怒喝的聲音:“門外何許人?進來!”

周瑜莞爾一笑,對蔣幹做個鬼臉,和蔣幹一道往裏屋走去。

轉過屏風,走過過道,進入內屋,隻見屋中央架著一架朱紅色的焦尾琴,張昭席地撫琴而坐,正冷冷地看著他們。他是一個三十五、六的人,身材高大,麵容清瘦,目若朗星,炯炯有神。頭戴博士方冠,身著青色麻棉夾袍,表情幾分嚴肅而倨傲。

周瑜、蔣幹拜倒施禮。

張昭眼皮抬了抬,威而不怒怒而不威的語氣道:“請起!兩位有何貴幹?”

周瑜和蔣幹起身,在一邊的席上恭敬地跪坐。周瑜恭敬道:“當今朝綱廢馳,漢室傾頹,周瑜自幼熟讀漢書,深知治國齊身平天下之道,欲有所作為,卻不知當如何作為,更不知天下竟欲何往,久聞子布先生大名,特來討教!”

張昭眼睛直直地從上到下打量周瑜片刻,倨傲而不屑的口氣道:“送客!”

周瑜愕然,和蔣幹麵麵相覷。

張昭又喊一聲:“送客!”然後低下頭,手指在琴絲上抹出一串刺耳的旋律。

侍立一旁的家僮上前,恭身對周瑜道:“公子!請吧!”

蔣幹喊:“子布先生!怎可以如此待我們!我蔣子翼雖然年少,卻也博學多才,江淮之間也見了不少名士,足可與先生一辯!”

張昭眼一瞪,對家僮喊:“送客!”

周瑜看了看張昭,拉了拉蔣幹:“算了!走!”

蔣幹扭頭瞪了他一眼,悻悻跟著他起身。兩人退了出去。

走到院子裏,蔣幹憤然道:“這算什麼?他竟如此打發了我們?未免太端架子了!有何了不起?我蔣子翼到他那把歲數,不知強出他多少!”

周瑜道:“算了!以剛才情形,你就是暴跳如雷也無辦法!逼急了隻會使他更厭惡我二人!不如先住下,再做打算!”

蔣幹依然憤憤道:“哼!我蔣幹找他討教是敬他名士!你當我蔣幹真的服他?”

周瑜笑道:“不須如此!既是求教,我等總得虛心一點才是!足下不是素有辨才嗎?要是以足下三寸不爛之舌說服張昭,我周公瑾算服了你!哈哈!”

此時已近日入,太陽往西傾斜,秋日餘光如爐火灑在院子裏,拴在馬樁上的馬的影子被拉得悠長,如同憂鬱淒涼的旋律。二人找店主要了一間客房,又去馬廄裏看了馬。周瑜“白雪飛”被夥計刷了毛,又重新裹了傷口,正躺在馬廄閉目養神。周瑜欣慰地用手拍拍它的頭。蔣幹也拍了拍他的棗紅色的馬的頭。然後兩人就在這家旅店用飯。張昭的酒飯是家僮來叫,店主派人送過去的。蔣幹見了,憤憤道:“不過如此!我若到他歲數,並不比他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