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意睥睨著跪在下方的人群,走下台階將顧雲深拉了起來,對上顧映辰的雙眼:“不過,顧映辰你似乎忘了,現在坐在皇位上的是朕。”
“至於你說朕徇私給自己男人狀元之位……”楚意踱步,“科舉之事全權由丞相負責,太傅協助。殿試策題,以及後麵的一甲禦批,亦是由丞相擬定,朕也不過是按著諸位大人的意思,用朱砂勾了一甲三人。”
她諷笑:“徇私?一個區區六品官銜,朕用得著費這樣的心思?”
“就是就是!”張丞相出來,皺著眉,“殿試之事皆是老夫我負責的,小兒你莫要胡言亂語!”
張丞相出生大族,清名在外,他這一出聲兒比起楚意來要叫人信賴的多,一向丁是丁卯是卯的丞相都這樣說了,這顧映辰說的話自然就不怎麼可信了。
楚意眼瞧著差不多了,廣袖一揮便將顧映辰打入了大牢,侍衛捂著他的嘴,連拖帶拽將人拉了下去。
顧雲深站在楚意身旁,握著聖旨的手漸漸收緊,關節泛白。
剛才那樣的情況下,他根本插不進話,她光芒萬丈,他卻低如塵埃,這種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
也不知道顧雲深到底受了什麼刺激,自打在刑獄司走馬上任之後,整個人跟拚命三郎似的,張丞相說他天生適合官場,有滿腹才華謀略,最重要的是有一顆冰冷的心。
夠冷夠硬。
長鞭帶起的鮮血飛濺到臉上,他曲起手指輕輕拭去,微眯著眼輕嗅了一口,是鐵鏽的味道。
昏暗的牢房裏,哀嚎之聲便隨著此起彼伏的抽打聲,獄差手有些酸,稍微歇了歇。他問了時辰,有人回了聲酉時,微眯的雙眼驀地睜開,旋即大步跨出了牢門。
獄差轉了轉手腕兒:“顧大人走了?”
顧雲深輕嗯了一聲,唇角微翹,輕笑道:“晚了,該回家了。”
這位顧大人平日沒什麼表情,無悲無喜的像是個和尚樣,可一點兒都沒有和尚的仁心,江洋大盜,雪域飛賊……栽在他手裏的,一個比一個慘。
今日突地一笑,倒是叫他心頭瘮得慌。
不過……回家?是……宮城裏頭?
他將在刑獄司裏頭的血腥味兒清洗幹淨,穿上用冷霧花熏過的衣袍,將人輕攬在懷裏:“陛下在看什麼?”
楚意晃了晃手裏頭的奏折:“張丞相叫朕給你論功行賞,行啊你,上任五天就把江洋大盜捉了,上任半個月就把雪域飛賊給逮了。”這是開了掛吧?
顧雲深抽走她手中的奏折,隨手放在梳妝台,抱著人坐在梅花凳上:“張丞相前日還罵我冷心冷肺呢,今日又說要與我論功行賞了?老人家的心思果真難猜。”
“冷心冷肺?說你?”楚意伸著手摸了摸他心口,笑嘻嘻,“是這兒。”
顧雲深眉眼上揚:“你還笑?這是什麼好詞兒麼?”
楚意坐直身子,往後仰了仰頭,她的目光裏好似泛著粼粼波光:“好啊,怎麼不好?我的心啊,天生就是涼的。”
“你的心是冷的,我的是涼的,正好湊在一起了。”
他的手被她握著按在了她的心口,砰、砰、砰。
她說她的心是涼的。
他發著怔,好半晌才問道:“能捂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