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姚落柔懷孕這件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但是經由眾人傳播,不到片刻的功夫,那遠在大佛寺的萬手佛知道了,遠在老宅的古老夫人也同樣知道了,連帶著,還有另外幾個人——
“你說什麼?!”
略略昏暗的房間內,一男子猛然站起身,看著那躺在床榻上的人影,雙眸微微瞪大。
“柔,柔娘懷孕了?”
他的聲音微微嘶啞,語氣中滿是不可置信。
“這不可能!”
男子的話說的斬釘截鐵,引得那躺在床上的人輕笑,一雙半斂的眸子看向手心的湯匙,輕輕吹動裏麵淡黃色的液體。
“你覺得,她會騙我?”
一句風輕雲淡的話語出口,徹底打擊到了男子的信心。
他的身子微微一僵,重重的坐了下去。
“蕭世子,有些事情,您還是盡早想明白為好。”
隨著座椅的輕微撞擊聲,那床榻上的人影微微側眸,待眉頭微動,又不動聲色的收回。
“江山和美人,您不是早就做出了選擇麼?”
尖銳的話語讓這男子猛然抬頭,點點光澤下,赫然是李梓疏的麵頰。
“......”
許久沒有言語,那緊閉的窗扇將陽光遮擋個嚴實,屋內寂靜的詭異,不知道過了多久,失魂落魄的李梓疏才顫顫巍巍的抬起手,矢口否認。
“我,我沒有,我是為了配得上她,我沒有。”
小時候,姚落柔恍若那天上的月光。
他雖然貴為皇孫,但是在這長安的日子,過的並不好。
對於先皇來說,他不待見任何一個兒子,恨不得能將他們都趕出去才好,至於皇孫,也唯有幾個好運的才能在皇帝麵前出現,而他,顯然不是。
父親被扣押在家中,而他也被拘在皇宮之中。
雖沒人欺負,但也絕對稱不上舒服。
清茶淡然,衣衫整潔,這已經是最好的待遇。
而他和姚落柔初見的那一天,是他最慘的時候,許是午膳吃的涼了些,年幼的他脾胃受不住,腹痛難忍。
待喊了幾聲侍女都沒有人應後,他也隻好自己起身。
禦醫沒有著落,他隻能先去個淨院。
可誰承想,那剛剛還是豔陽的天氣突然刮起了狂風,大雨傾盆。
那時他才走到一半,整個院子都安靜的荒無人煙,雨水擊打在身上,竟讓人覺得肚中的疼痛更甚。
隨著身子一軟,他便躺倒在了地上,
當時他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
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雖然年幼,但他到底清楚,這個想法多少有點可笑,但緊接著,他便猛然瞪大了眼睛。
那漫天的水霧中,徐徐走來了一個身影。
從他倒地的方向看過去,那本來昏暗的天色就好似突然放晴,在這背對著光的人影周圍,灑下了一圈金光。
那人輕巧的跑過,帶起了一串的水花。
“你沒事吧?”
臨近了,他才突然看清,這人影,竟是一個嬌嬌俏俏的小娘子。
她的神色有些急躁和擔憂,那軟若無骨的小手摸上他的麵頰,拍打。
“我給你喊禦醫,你別睡過去。”
絮絮叨叨的聲音傳來,硬生生將這天上的小仙子拉到了他的身邊,好似隻要抬起手,便觸手可及。
侍女、宦官並這太醫接連出現,他也被人一把抱起,送進了暖洋洋的臥房之中,在那眼瞼半闔之時,隻聽到這樣一番話。
“姚娘子,您沒事吧?”
“無礙,他怎麼樣了?”
“他沒多大的事,禦醫說隻是受了涼,吃兩副藥就好了,您淋了雨,可要喝些薑湯?這是我親自熬的,您試試,保證沒有您不喜歡的味道。”
“不用了,你還是先看看你自己的主子吧!”
他從未見過這女官如此討好一個人,和麵對他的時候,大相徑庭。
甚至,還頗為聽話。
隨著那猛然將他從床榻上弄起的動作,一口濃鬱的卻帶著一絲甘甜的薑湯被喂到了他的嘴邊。
略略喝下,他的眼皮也跟著恢複了一絲力氣。
可還未等他掀開眼瞼,那小娘子卻突然起身,向外走去——
“既然沒什麼事,那我就先走了......”
本是很平常的一句話,但是這句話在年幼的他聽來,卻恍若晴天霹靂一般,畢竟,隻要有她在,他的處境要好上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