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響，終於開口說，“這一個月以來，我經常夢到一片一片的桔梗花。”
“是純白色的，在一個廣闊的地方，成片，如桔梗花蕩漾的海洋。在那片桔梗花地裏，我總能看到一個姑娘。”
“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姑娘，她很美，聲音也很溫柔，可是，不管我怎麼努力都無法看清她的臉。”少年說。
“你無法看見那姑娘的臉？”白璧臉上的笑容斂去。
她細長的手指扣在桌子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
“嗯。”少年蹙著眉頭，“看不見她的臉也無所謂，我隻要聽到她的聲音就好了，可是最近，最近我無法夢到她了。”
“我想再見她一麵，最起碼，要再聽聽她的聲音。可是，無論如何我都無法再夢到她。”少年有些激動，聲音裏帶著隱隱哭腔。
白璧沒有說話。
她用細長的指甲挑了挑燭芯。
蠟燭跳躍了幾下，那股沁人心脾的香味越發濃鬱起來。
混雜了鮮花和中藥的味道，仿若眾芳搖落，沉香浮動。
“所以，你想買一些夢裏出現的桔梗，尋找那姑娘的影子？”白璧問。
“嗯。”在燭光的跳躍下，少年的臉看不大真切。
“我跑遍了所有的藥店和花店，沒找到我夢裏出現的桔梗。”
他頓了頓，“你這裏已經是最後一家了，不管是白桔梗的花還是其他，都可以。”
少年的聲音有些急切，“我隻想再見到她。我可能快要死了，我想，至少在我死之前，再聽聽她的聲音。”
“白色桔梗花的味道是她的味道，我想，擁著她的味道入眠的話，一定能見到她吧。嗯，一定。”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堅定無比。
白璧盯著他的眼睛，許久，“你想要的白色桔梗，我這裏的確有。”
“真的？”少年暗淡的眼睛裏突然迸發出耀眼的光芒。
“真的。”白璧轉身，從櫃台的架子上拿出一本書，一本陳舊不堪，仿佛一碰便會化為碎片的書籍。
許久不曾碰觸，書上堆滿了灰塵。
飛揚的塵土中，《本草綱目》四個大字若隱若現。
她掀開書籍，裏麵的紙張已經泛黃。
按照目錄索引，打開桔梗那一頁。
桔梗亦名白藥、梗草、薺苨，《本經》下品。
根部，辛、微溫、有小毒。
頌曰：今在處有之。根如小指大，黃白色，夏開花，秋結子。
白璧的聲音冷了下來，“你想要白色桔梗可以，不過，要付出的代價……”
“要錢的話，我這裏多的是。”少年打斷白璧的話，將書包往桌子上一放，將一摞一摞的現金拿出來，“不管花多少錢，我都要再見她一麵。”
“一麵就好。”
白璧看著堆滿了桌子的現金，輕歎一口氣，“你確定要嗎？”
少年鄭重地點點頭。
“打開這扇門，裏麵種滿了各種各樣的桔梗花，去尋找你夢裏見到的那種吧。”白璧指著一扇破舊的門。
“謝謝……謝……謝……”少年將書包扔在桌子上。
他說完，推開門，人影消失在門後。
過了半響，終於開口說，“這一個月以來，我經常夢到一片一片的桔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