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唯耳聽著這話也未曾睜眼,她隻是仍舊靠著引枕淡淡說道:“你按我說得去做吧。”她的確喜歡陸起淮,也想過要與他一輩子,隻是有些事她總歸還是要為自己籌謀幾分,她不喜歡依賴別人,縱然這個人是陸起淮,她也不願。
水碧見此還想再勸,隻是不等她開口,身後便傳來一道男聲:“你去照辦吧。”
這道聲音剛落,屋子裏的兩人便都循眼看去。
水碧見是陸起淮卻是慘白了臉,她鬆開了手待給人打了個禮便退至一側,而沈唯也早已睜開了眼,眼瞧著人越走越近,她仍舊靠在引枕上頭,臉色沒什麼變化,口中也隻是如常說道一句:“你回來了。”
她這話說完便又朝身側的水碧看去一眼,跟著一句:“你先退下吧。”
等到水碧退下——
沈唯眼看著陸起淮如常的神色,想了想還是說道一句:“陸起淮,我…”
隻是她這話還未曾說全,陸起淮卻已開口接過了話:“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他一麵說著話,一麵是提步朝人走去,等坐到了軟榻上的時候,他便伸手攬人入懷,口中是跟著一句:“你既然這樣做,自然有你的打算。”
“隻是有一點…”他說這話的時候,手撐在她的發上輕輕撫著,目光卻是看著沈唯繼續說道:“你想置辦府邸沒事,隻是水碧到底年幼,涉世也未深,難免有什麼疏漏,倒不如交給施管事,由他去打點。”
沈唯耳聽著這話倒是也未說什麼,若有施慶俞出手自是要比水碧老道不少。
何況此事她也從未想過要瞞著陸起淮,她想置辦自己的府邸是一回事,瞞著他便又是另一回事了…再說憑陸起淮的本事,縱然她想瞞著也是無用的。
不過想著這段時間來,這個男人行事也不再像以前那樣,開始與她商量也會征求她的意見,沈唯心中便又多了幾分開懷,有改變總是好的。
她任由陸起淮扶著她的腰,口中卻是把今日謝老夫人叫她過去的事說了一遭,等說到陸步巍那封信的時候,沈唯卻是又停了一瞬,而後她是把那封夾在書中的信取了出來,聲音也帶了幾分猶豫:“老夫人把信給了我,可我卻沒想好要不要看。”
說到底,這到底是陸步巍給原身的。
她一個外人…
陸起淮聞言倒是也朝那封信看去一眼,燭火之下,那信封上寫著得四個蒼遒大字也變得柔和了許多。他看了看沈唯的臉色,而後是開口說道:“既然老夫人交給了你,想來是想透過你告訴榮國公夫人…”他說這話的時候,手仍舊撐在她的發上,眼看著沈唯朝他看來,便又跟著柔聲一句:“你若想看,我便陪著你一道看,你若不想,等什麼時候得空了,我便與你去一趟西山寺,把這封信燒給兩人,以慰他們在天之靈。”
沈唯聽著這一字一句卻一直不曾說話,她隻是一瞬不瞬地看著陸起淮的麵容,眼看著燭火之下他較起往日也柔和了許多的容色,終於還是低頭打開了手中的那封信。
信紙共有兩張,想來是陸步巍垂死之際所寫,那一筆一劃雖然透著無盡纏綿和哀思,卻還是能瞧出幾分淩亂,字與字之間甚至有墨水牽連著。
沈唯便這樣一個一個字看下去,口中是跟著輕聲念道:“吾垂死之際尚有幾念未成,為子,家母年邁卻不能再敬孝於前,為夫,吾妻年幼尚不通人事。”
“好在家母膝下尚有賢弟兩人可替吾敬孝於前,然吾之卿卿吾之所愛,年幼不通人事,膝下又無一子半女。卿卿冬日怕寒、暑日怕熱,夜裏又有踢被的習慣,往日為夫在身側之際尚可看顧一二,可此後經年,為夫不在卿卿身側,卿卿又該如何?”
“吾這一生從來不曾愧對過任何人,唯有吾妻,愧其至深。吾妻年幼然心性剛烈,相伴七年,吾從來不曾欺瞞一二,然垂死之際,卻不能再見卿卿一麵亦不能與她訴說前塵往事,令她心安,恐卿卿怨之恨之卻更怕卿卿傷心垂淚…吾每每思及此便不能合眼。”
“吾留下此信不敢希冀卿卿來日能原諒吾所作所為,隻盼卿卿能夠歲歲康健、事事如意。”
“陸步巍拜上。”
…
沈唯在念這兩張信紙的時候便覺得心中悶得厲害,陸大將軍留下此信,希望日後世事了結之後再由謝老夫人交托到原身的手中,可哪裏想到原身卻早已不在這個世上,她看著信紙上那“歲歲康健、萬事如意”四個字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
她重新合起了手上的信紙,待把這兩張信紙重新放進信封之中,她才半抬了眼看著陸起淮說道:“等來日,我們去一趟西山寺吧。”
她想把這一封信親自燒給他們。
陸起淮耳聽著這話便把手撐在沈唯的發上,而後他是半低下頭吻在她的眼睛上輕輕說了一聲:“好,我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