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十四年秋,比往年來的更為寒冷一些。清晨打開朱紅色的窗欞,一縷冷風沿著縫隙吹過,渾身上下泛著絲絲寒意。遠處村子裏的老槐樹上掛滿了知了褪去的軀殼,不同於夏日的恬燥,南方的秋天則顯得有些枯寂.........

西洋的堅船利炮打破了朝堂之上數百年的美夢,剩下的隻是一片凋零。昔日的泱泱大國沉淪在戰火之中的同時,也在悄悄孕育著新芽。

遠處的學堂已經開始了早課,孩子們背著母親精心縫製好的布包。一個個小臉蛋凍得紅彤彤的,兜裏藏著煮好的紅雞蛋,陸陸續續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不一會開始響起了郎朗讀書聲——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幾千裏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之幾千裏也......”

學堂有些陳舊,講台上隻剩下半塊黑板,邊緣銅漆斑駁。下沿摞起了厚厚的白灰,應是許久沒有打掃過了。

教書先生約20左右,穿著青灰色夾襖,蓄起了絡腮胡,胡邊微微卷起。帶著黑框眼鏡。鏡架尾端綁著一根紅線繩和耳朵纏在一起,一低頭看書鏡架沿鼻梁慢慢向下滑落,見狀趕忙向上扶了扶鏡架。見學堂聲音漸漸細弱蚊音,眉頭微微皺起,輕斥到:

“你們沒有吃飯嗎?”

於是台下孩子們的讀書聲音又大了幾分。

“老師.......真的有鯤鵬嗎?”一個唇紅齒白膚色微黑的兒童放下書本怯生生地問道。

林默沉吟片刻,回頭望著課堂裏一片充滿求知欲的眼睛,明亮的仿佛要滴出水來。想要嗬斥,話到嘴邊卻開不了口。

“嗯......這個你們要問周公才行!”

“哈.......哈.....哈”課堂傳來一陣哄笑聲。

隨著放學鍾聲響起,孩子作鳥獸散,背著布包有說有笑的回家去了。

林默一個人漫步在青石板路上,

晚秋的天氣寒風呼嘯,路邊麥田隻剩下一簇簇秸稈矗立在田野裏。遠處院子裏冒出縷縷炊煙,漸漸消失在夜色之中。

“林先生,回家啊!”

迎麵走來一個背著柴火的漢子。

“是啊!”劉默微微點頭。

“娃子上學怎麼樣?”

“孩子念書很認真,就是愛睡了點”

漢子露出憨厚的笑容。

“比俺強多了,俺小時候天天逃課偷吃小廟裏的貢品,爬樹上掏鳥蛋差點摔死嘞.......俺準備讓他讀幾年書識幾個字,去縣裏做個賬房先生。他叔在裏麵做跑堂,相互也有個照應”

“孩子念書挺好,不讓他上中學嗎?”林默問道。

“唉.....”漢子抓了抓腦袋,“俺祖宗都是農民,也想讓孩子光宗耀祖,但是現在這世道混亂,到處都在打仗。

聽說現在省城的學生都在大街上鬧事嘞,嚷嚷著‘民主’.......‘自由’..........俺肚子裏沒有墨水,不知道民主自由是啥,能吃飽飯守著老婆孩子熱炕頭,俺就滿足了”。

“再說現在上學需要白花花的銀子啊,俺家兩口子就是把骨頭榨幹,也榨不出幾兩油來”。

“那倒是有點可惜了,不過能提前替你分擔家庭壓力也好”林墨說道。

回到了住處,一個破敗的院子,閃著微微燭光。在小爐子裏添了一些柴火,冰冷的屋子微微有了暖意。伏在案上批改完學生作業後,外麵已是深夜。

關上門,出去透口氣,村裏的燈熄了........夜色籠罩著村子裏,皎潔的月光傾瀉在池邊,隨著流水一圈圈的蕩漾開。草裏有蛐蛐叫,池邊有蛙鳴,幾粒螢火在樹影中追逐搖曳,漸漸消失在眼簾........

正當林默打算沿原路折回的時候,月光倏忽暗了下來。

天穹上出現一片黑影,雙翅遮天蔽日,望不到盡頭。翎羽在月光下泛起青色的色澤,藍色的瞳孔仿若車輪,目光停留林默片刻,留下一滴銀色的淚灑落,滴在林墨手掌上。漸漸化為一個青色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