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她有意識的時候,睜開眼睛,她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還好,一睜開眼,傅澤就上前,柔聲說道 :“你不要著急,你剛才暈過去了。我讓醫生來給你看過,你沒事,就是受到驚嚇,休息一下就沒事了。燦燦,管雅的事情你不要慌,如今還沒有確定腫瘤是不是惡性的,你是她的朋友,要給她信心才是。”

方燦燦撐著身體坐了起來:“管雅她現在怎麼樣了?”

傅澤:“還好,剛才大家商量過,向楠建議還是告訴她實情,再由她自己決定要不要通知自己的家人。”

方燦燦腦子裏還是嗡嗡作響,掙紮著要下床,傅澤趕緊攔著:“行了,你還是先別去,你這幅樣子,比管雅的臉色還要差,就這麼過去會嚇到她的。”

聽他這麼說,方燦燦才終於消停了,躺回床上。

傅澤握住了她的手:“燦燦,你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

方燦燦如紙一般的臉色又白了幾分,隻是咬著唇,什麼都不肯說。

傅澤:“我知道你有心事,還是跟管雅的病情有關係,這幾天你就一直有些不對勁,今天就更加反常了,燦燦,我是你最親近的人,你有什麼事別堵在心裏,告訴我好嗎?無論是什麼樣的事情,你都可以跟我說。”

其實此刻,傅澤有些害怕,他原先以為自己怕在燦燦心裏,最想要傾訴的人不是他是別人,可此時,他最怕的卻是,她悶在心裏的話,無人可以傾訴。

她的狀態這麼不好,醫生來看了卻說沒什麼問題,那很明顯就是心病,他此刻難受極了,卻也隻能耐住性子好好哄她。

一滴淚,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方燦燦轉過身:“我......我沒什麼,你別問了。”

傅澤沉默著,最終也沒有開口再問什麼。

聽著身後的門開了又關上,腳步聲越來越遠,方燦燦將自己蜷縮成一團,眼淚無聲的落下。

她害怕,她是真的害怕。

一切都是她前世經曆過的,先是反複發燒,之後便是暈倒進醫院,接著就是腫瘤篩選,然後醫生來告訴她,必須要親人在場。

她便知道自己的病一定不是尋常的病情。

接著她不得不給自己的家人打電話,做了手術,最終確診為癌症。

接著就是漫長而痛苦的化療、放療、靶向藥物治療,嚴重的反應讓她吃不下東西,藥物毒性大,林林總總的副作用讓她痛苦的死去活來。

最終呢,經曆了那麼多以後呢,她依舊活不下去。

如果不是重生,那就是她真正的結局。

如果今生還是逃不脫呢?

她怎麼不怕?

在醫生確診有腫瘤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良性腫瘤通常不會引起反複發燒的,隻有惡性腫瘤才會......

什麼事業,什麼遠大抱負,什麼未來,她全都拋在腦後了,此刻她隻想活下去,就像前世那樣,隻想活下去......隻想讓管雅活下去......

她不要管雅再經曆她以前經曆過的那些。可是她又能做什麼呢?

和前世的無能為力一樣,今生的她同樣無能為力。

她已經無力在應付傅澤的疑問,她甚至不敢看他。

她甚至在後悔跟他訂婚。

因為他什麼都不知道,而她,又不敢說。

......

管雅最終決定不告訴父母。

這次腫瘤切除手術的風險不大,管雅決定等這次腫瘤切除以後做了檢查確診以後再做打算。

方燦燦不敢去病房,因為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麵對,在她沒有準備好之前,她怕自己去了嚇到管雅。

不過,手術前一夜,她還是扶著牆,走到了管雅病房門口。

“管雅,你怕嗎?”問話的是向楠。

“怕,我當然怕,不過,跟你我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我早在30歲生日那天就立下了遺囑。”

“遺囑......為什麼呢?”向楠有些不理解。

“當初遠赴法國念書,在異國他鄉什麼都要學著自己麵對,我不是不怕,我是不忌諱。從30歲那年起,我每一年都寫一份遺囑,最初自己也是不能接受的,可是後來每次寫,都會讓自己審視一次自己的一生。所以現在,我雖然怕,不過真的還好,不是那麼不能接受的。”

向楠驚訝的看著她,麵前的管雅,竟然笑著跟她說這些話。

她們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卻從來沒有聊過關於生死的話題,沒想到,管雅竟然能笑著跟她聊這樣的話題,語氣仿佛在聊癌症一般。

門口的方燦燦站在原地,沒有推門進去,也沒有離開。

她身後突然響起了一聲男聲:“管雅身為病人都能這麼豁達,燦燦,你有什麼看不開的?”

方燦燦肩膀一抖,轉身就要離開。

傅澤趕緊攔住她:“燦燦,跟我好好聊聊好嗎?”

方燦燦低下頭,心亂如麻:“我沒事......”

她忽然抬頭看向他:“我真的沒事,你不用擔心。”

傅澤剛才遠遠的看著方燦燦站在管雅的病房門口,還有些開心的,畢竟管雅要做手術這幾天以來,方燦燦就一直沒去看過她。

傅澤想不明白她究竟怎麼了,隻隱隱覺得方燦燦對管雅的病非常敏感,甚至比病人本人的反應還要大。

他憂心忡忡,不知該如何勸她。

可此刻方燦燦的目光卻刺痛了他,她明明就有心事,痛苦都寫在那雙眼睛裏,卻要裝作一副沒事的模樣騙他,這是他無法容忍的。

他不由分說的將她拉到醫院外麵,冷風瞬間就吹在了她的臉上,讓她一陣哆嗦。

傅澤此時漆黑的眸子裏暈染著濃的抹不開的陰霾,額頭青筋暴起,雙手攥著她的衣服,幾乎從牙縫中擠出一句:“燦燦,我不想逼你,可是你這幾天分明就非常痛苦,我是你的未婚夫啊,難道你的痛苦不能讓我幫你分擔一點嗎?”

方燦燦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激動,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傅澤見她還是不肯開口,心痛不已,一方麵心疼她這麼一天天的憔悴,另一方麵又心痛自己還是沒方法讓她徹底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