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我已經進入一間潔淨、溫馨的新木屋了。我所住的房子正對著一條山溝,山溝裏到處是果園和耕地,它們錯落有致,一望無際,和遠處的森林連成一片。
我將如何應付這裏的生活呢?就在我考慮如何適應新環境的時候,他們喊我下樓吃飯了。樓下伊佐爾特正和洛馬斯說話,我一出現,他們的談話立刻打住了。
“你怎麼想?繼續說。”洛馬斯稍稍皺了皺眉頭,接著與伊佐爾特交談。
“既然大家沒什麼說的了,那就這樣吧。我們必須提高警惕,你出門得帶槍,要不就帶根木棒。村裏的富農土豪們不會讓你過安生日子。”
我有種預感:是不是從現在開始,我要從事革命工作了,我要幹大事業了。
洛馬斯辦事真是果斷。當天晚上,他就開始交待雜貨店裏各種物品的價格,還告訴我:
“我來這兒不是圖舒服或賺錢,而是另有所求,就跟你們在城裏開麵包店一樣……”我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
“人們太需要獲取知識的營養了。他們都太愚昧了,像鼴鼠一樣看不到光明,你說呢?”接著,他又開始了老生常談,都是一些我聽膩了的理論:讓農民覺醒是首要問題……但在這些話語中,我聽到了更有深度的思想。
我們喝茶的當兒,他簡單地講了講自己的經曆:他家位於車爾尼郭夫省,父親是個鐵匠,他自己在基輔車站做過事。也就是在那兒,他和革命者們有了接觸,後來因組織工人學習小組而被捕入獄。為此,他蹲了兩次班房,後來又被流放到亞庫梯10年。
洛馬斯和我談了很久,直到半夜。通過這次談話,我感受到了他那熱切的友情。這一切對我來說都是那麼的自然而親切,這一天真的是我生命中值得紀念的日子。
周末的時候,我們的小鋪前會聚著一群人,這已經成了不成文的規定了。一個星期天,小鋪一開門,做完彌撒的村民們就來小鋪聚會。
第一個進門的是馬特維·巴裏諾夫,這個人渾身髒兮兮的,長著一頭亂蓬蓬的頭發和一雙與長臂猿相似的胳膊。第二個出現的是一個矮個的瘦老頭,身上穿著一件像是撿來的哥薩克式破舊外衫。接下來出場的是一個神情嚴肅、絡腮胡子的蘇斯羅夫……很快,小鋪前就聚集了十幾個人。洛馬斯低頭吸著煙聽農民們聊天。農民們有的坐在小鋪台階上,有的坐在小鋪門口的長凳上。
大家都在爭論一個問題:商人和地主哪個心更狠。他們都抱怨農民的日子真是沒法活了,但是洛馬斯始終沒有說話。晚飯時,我把自己的疑問對他說了出來,並問他打算什麼時候和農民們交流思想。
“嗯?要是我和他們在大街上講那些道理,準會再被流放到亞庫梯……”他認真聽了我的想法後這樣回答我。
接著,洛馬斯開始給我分析農民的處境及心態:“農民膽小怕事,他們誰都怕。農奴製廢除還不到30年,那些40歲以上的農民一降生就是奴隸身份,他們對自由一無所知……他們骨子裏是擁戴沙皇的,他們幻想有一天沙皇降一道旨:各取所需。到時候,想拿什麼拿什麼,想要什麼要什麼。他們不想有人破壞他們的這種幻想……我們要做的就是喚醒老百姓,用知識驅趕他們的愚昧,讓他們認識到必須從沙皇手中奪取政權,告訴他們官員應該從民眾中產生,這些官員包括縣警察局長……省長和沙皇……”
半小時後,我已經進入一間潔淨、溫馨的新木屋了。我所住的房子正對著一條山溝,山溝裏到處是果園和耕地,它們錯落有致,一望無際,和遠處的森林連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