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
烏雲籠罩著大半的紫禁城,寒鴉“哇,哇”的從冷宮上飛過,雨點一滴滴的砸在深紅色的琉璃瓦上,紅的似血。
“皇後,別等了,龔大公子已經被絞首示眾,您要是惦記著你那兒子,就趕緊把酒喝了,您好趕緊投胎,我呢,也好回去複命。”麵前的宮女不耐煩的說道。
方沉裕懷抱著已經斷氣的兒子一言不發,身上屬於皇後的服製已經皺皺巴巴,儼然如同一身破舊的金紅色抹布,她麵前的破杯子裏裝著渾濁的液體,正是同樣的液體,在半個時辰前將她的孩子痛苦地送上了黃泉路。
青梅竹馬之情,十五年的夫妻情分,兩個親生骨肉……竟還不如幾句莫須有的謠言!
“皇後娘娘,您看誰來看您了?”
以往卑躬屈膝阿諛奉承的宮女水月輕蔑而不屑的皺眉掩住鼻子,也不知是因為聞到了方沉裕身上的餿味還是因為屋裏剛剛死了人的晦氣。
方沉裕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嚴水月,你同本宮自小一同長大,你到底為什麼要背叛我?你別忘了,連你這個名字,都是本宮賜給你的!”
水月白眼,捏著袖口細聲細氣道:“娘娘,有句話說的好,叫良禽擇木而棲,梓瀾那丫頭如果也跟我一樣知道變通也不至於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水月,你跟了我二十年,你這樣出眾的相貌,就是放在後宮裏也是翹楚。難道你就甘心一直做一個小小的宮女麼?”方沉裕的眼神銳利如刀,她的聲音帶著毒蛇般的誘惑。
嚴水月一怔。
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心思隱藏的極深,沒想到竟然早被方沉裕給看的一清二楚。她發覺自己的失態,忙調整好自己的表情說道:“我跟著貴妃娘娘,也就是未來的皇後,享盡榮華富貴,不用你這病貓來挑撥!”
“挑撥?隻怕是被本宮戳穿了心思吧。”方沉裕挽起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嚴水月沒有回答,隻是掩蓋鼻子踢了踢門口的破木板,將身後的人讓了進來。方沉裕猛地抬頭,然而,門口走來的卻不是她所希望見到的金龍祥雲靴,而是貴妃所穿的朱雀明珠繡花鞋。往上看去,一個頭戴五股鳳釵,身著百雀朝陽錦袍,姿容絕色的女子嫋嫋婷婷的扭著柔韌的腰肢一步一步踏進了冷宮之中。
見到了來人,方沉裕反而平靜了下來。
“方沁兒,果真是你。”
“裕姐姐,您是不是還惦記著你的皇後之位?”方沁兒甜笑著,仿佛特意炫耀一般的撫摸手上的白玉手釧——方沉裕當然認得這手釧,這正是十五年前,她同還是六皇子的遲桅楊所交換的定情之物,方沉裕心口如被千萬支劍一起紮入一般,痛的眼淚直流。
“姐姐放心,皇上正在為妹妹準備封後大典,實在沒有時間來見姐姐,姐姐放心,沁兒定會替姐姐與皇上白頭偕老。”方沁兒居高臨下地看著方沉裕,牙縫裏擠出的每一個字都在諷刺,嘲笑著方沉裕的可笑。
“……為什麼?”方沉裕緊摟這懷中冰冷的屍體,緩緩地抬眼,看著方沁兒,也看著同樣得意的揚著脖子的水月。
“嚴水月,方沁兒,我自問多年來待你們不薄,你們為何卻要至我於死地?!為什麼!“
方沉裕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吼出這樣一句話。
“為什麼?”方沁兒卻是突然變了臉色,塗著鮮紅蔻丹的手啪的打在方沉裕的臉上,直打的她的麵頰火辣辣的痛,舌尖被血腥味充斥著。方沁兒歇斯底裏的怒吼著,“明明你我同是方家的親生女兒,我的樣貌才情皆在你之上,憑什麼你受盡了萬千寵愛,我卻隻是個見不得人的小小庶女?同樣是嫁給天子,明明是我先得到皇上的心,憑什麼是你一直霸占皇後之位,我卻隻能對你卑躬屈膝做一個貴妃?!”
“什麼……什麼親生女兒……”方沉裕這才明白了些什麼,她不可置信的看著方沁兒的臉,她恨自己,恨自己竟然第一次發現,她竟然這般的像自己的父親!“難道一開始……從你踏進我方家的第一天起……你就在謀劃奪走我的一切?”
“錯了!我並沒有想奪走屬於你的一切,因為那從始至終都是屬於我的!”方沁兒捏住方沉裕的下巴用力一甩,“實話告訴你!你娘,那個沒有本事空有郡主身份的賤女人,是我派人將她推進水中溺斃。你的梓瀾也是被我活活勒死。包括你跟龔旭輝通奸的謠言,在皇上滴血驗親時偷換了血,也都是我派人所為,就算你跟皇上青梅竹馬又怎樣?皇上的心裏從來都沒有過你的位置!”方沁兒的每一個字都在劃向方沉裕滴血的心,恨意將她吞沒,她恨不得將方沁兒碎屍萬段,然而幾天幾夜沒有進食的身體卻力不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