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如教堂，它的影響力就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大。每到星期日，它自信的鍾聲都會準時敲響；全村都聽得到它的鍾聲，人們絲毫不會質疑，男男女女穿上綢緞和嗶嘰縫製的衣服，擠滿教堂的長椅，互行屈膝禮或點頭示意，對孩子不當的行為皺起眉頭，俯下身來禱告，在讚美詩中放聲高歌或抖出顫音，並一排排地坐在長椅上，不時從小睡中猛地抽動醒來；與此同時，牧師滔滔不絕地講著那些文縐縐的布道，那些書是他從教會圖書館借來的。
星期日遠不是休息的日子，就某些方麵而言，它比工作日更加辛苦；它從來不是懶散的日子，而是放縱與紀律的結合體，使人為之精神一振。在一個星期七天中的這一天——在前一晚已經洗過澡——我們幹幹淨淨地穿上最好的衣服，並且有肉可吃。紀律來自主日學校[40]sup>、學習短禱文，還有晨禱和晚禱活動。在這件事上，心情和興趣都不是借口，我們也從未對它有過質疑。
在星期日的早晨，家中依然同往常一樣忙得不可開交——廚房裏亂作一團，尖銳的叫聲命令我們趕快洗漱，每個人的眼睛都死死盯著時鍾。我們用油膏和清水把頭發梳得鋥亮，在汲水泵下擦擦洗洗。在星期日，早餐還能吃到一磅重、被煎得焦黑、“嗞嗞”冒油的大香腸，我把它們蘸上胡椒，三口兩口吃進肚子；一本攤開的祈禱書被我支在盤子上。
“天哪，你就快遲到了，我的小夥子。”
狼吞虎咽，嘟嘟囔囔，然後噎住了。
“你在做什麼？動作快一點。”
“別說話——我在念短禱文。”
“你剛才說什麼？”
“我——必——須——念——我——的——短——禱——文！”
“那就快一些念！”
“我沒法快一些！如果你不停地嘮叨，我根本快不起來！……”
不過，短禱文其實一點也不難；在大口地胡吃海塞之時，十行神秘莫測的句子已被我吸入腦海，而且通常在匆忙中念完。在山坡上，在道路下，我一手拿著油膩膩的祈禱書，另一手抓著沒吃完的香腸：“全能的與最仁慈的上帝，他獨自工作，造就了偉大的奇跡……”不到五分鍾，它們就全記在我的腦袋裏了。
在主日學校上課時，貝格諾爾小姐一麵給鼻子化妝，一麵說：“短禱文——現在誰來為大家背誦……”我便跳起來，吐字清晰、鏗鏘有力地急急背出長達半頁紙的音節。它們從我的眼睛裏進入，從我的嘴巴中吐出，匆匆而過且不留一絲痕跡。要不是吃到那份酥脆的煎香腸，我今天肯定沒法誦讀短禱文……
上了一小時的主日學校後，我們大夥便進入教堂，唱詩班的成員直接前往法衣室。我們在這裏套上滿是汙垢的長袍，一年到頭它們隻在複活節時才洗一次。教區牧師把我們排成一隊，然後做了一個簡短而洪亮的禱告。我們順次走上座席，在各自享有榮耀的位置上站好，開始研究前來禱告的會眾。主日學校的孩童們擠在陰冷的北側，毛茸茸的腦袋就像結了霜的冰花；教堂的其他地方坐滿了成年人，看上去黑壓壓一片，在貓的皮毛和羽毛交輝下顯得莊嚴肅穆。絕大多數人是全家出行，但偶爾也有幾對剛訂婚不久的年輕情侶出現，他們坐在那裏，脖頸和雙手紅彤彤的。前排的長凳上坐滿了紳士階層的人，他們的椅子上貼有名片作標記：最先是莊園主、鄉紳老爺瓊斯、克魯姆一家；之後是軍人、卡沃索一家和多夫頓一家；然後是富豪、一直沒結婚的老小姐——埃布爾斯和貝格諾爾家的女士們；最後是較為富有的農場主。所有人都按照禮儀要求整齊坐好，鄉紳老爺坐在最前麵，就在講壇旁邊。在祈禱、讀《聖經》詩篇以及吵鬧高唱讚美詩的全部過程中，他始終睡得像個眉開眼笑的孩子，除了有一次，當來訪牧師的講道過於浮誇時，他醒來響亮地說了句：“該死的！”
例如教堂，它的影響力就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大。每到星期日，它自信的鍾聲都會準時敲響；全村都聽得到它的鍾聲，人們絲毫不會質疑，男男女女穿上綢緞和嗶嘰縫製的衣服，擠滿教堂的長椅，互行屈膝禮或點頭示意，對孩子不當的行為皺起眉頭，俯下身來禱告，在讚美詩中放聲高歌或抖出顫音，並一排排地坐在長椅上，不時從小睡中猛地抽動醒來；與此同時，牧師滔滔不絕地講著那些文縐縐的布道，那些書是他從教會圖書館借來的。
星期日遠不是休息的日子，就某些方麵而言，它比工作日更加辛苦；它從來不是懶散的日子，而是放縱與紀律的結合體，使人為之精神一振。在一個星期七天中的這一天——在前一晚已經洗過澡——我們幹幹淨淨地穿上最好的衣服，並且有肉可吃。紀律來自主日學校[40]sup>、學習短禱文，還有晨禱和晚禱活動。在這件事上，心情和興趣都不是借口，我們也從未對它有過質疑。
在星期日的早晨，家中依然同往常一樣忙得不可開交——廚房裏亂作一團，尖銳的叫聲命令我們趕快洗漱，每個人的眼睛都死死盯著時鍾。我們用油膏和清水把頭發梳得鋥亮，在汲水泵下擦擦洗洗。在星期日，早餐還能吃到一磅重、被煎得焦黑、“嗞嗞”冒油的大香腸，我把它們蘸上胡椒，三口兩口吃進肚子；一本攤開的祈禱書被我支在盤子上。
“天哪，你就快遲到了，我的小夥子。”
狼吞虎咽，嘟嘟囔囔，然後噎住了。
“你在做什麼？動作快一點。”
“別說話——我在念短禱文。”
“你剛才說什麼？”
“我——必——須——念——我——的——短——禱——文！”
“那就快一些念！”
“我沒法快一些！如果你不停地嘮叨，我根本快不起來！……”
不過，短禱文其實一點也不難；在大口地胡吃海塞之時，十行神秘莫測的句子已被我吸入腦海，而且通常在匆忙中念完。在山坡上，在道路下，我一手拿著油膩膩的祈禱書，另一手抓著沒吃完的香腸：“全能的與最仁慈的上帝，他獨自工作，造就了偉大的奇跡……”不到五分鍾，它們就全記在我的腦袋裏了。
在主日學校上課時，貝格諾爾小姐一麵給鼻子化妝，一麵說：“短禱文——現在誰來為大家背誦……”我便跳起來，吐字清晰、鏗鏘有力地急急背出長達半頁紙的音節。它們從我的眼睛裏進入，從我的嘴巴中吐出，匆匆而過且不留一絲痕跡。要不是吃到那份酥脆的煎香腸，我今天肯定沒法誦讀短禱文……
上了一小時的主日學校後，我們大夥便進入教堂，唱詩班的成員直接前往法衣室。我們在這裏套上滿是汙垢的長袍，一年到頭它們隻在複活節時才洗一次。教區牧師把我們排成一隊，然後做了一個簡短而洪亮的禱告。我們順次走上座席，在各自享有榮耀的位置上站好，開始研究前來禱告的會眾。主日學校的孩童們擠在陰冷的北側，毛茸茸的腦袋就像結了霜的冰花；教堂的其他地方坐滿了成年人，看上去黑壓壓一片，在貓的皮毛和羽毛交輝下顯得莊嚴肅穆。絕大多數人是全家出行，但偶爾也有幾對剛訂婚不久的年輕情侶出現，他們坐在那裏，脖頸和雙手紅彤彤的。前排的長凳上坐滿了紳士階層的人，他們的椅子上貼有名片作標記：最先是莊園主、鄉紳老爺瓊斯、克魯姆一家；之後是軍人、卡沃索一家和多夫頓一家；然後是富豪、一直沒結婚的老小姐——埃布爾斯和貝格諾爾家的女士們；最後是較為富有的農場主。所有人都按照禮儀要求整齊坐好，鄉紳老爺坐在最前麵，就在講壇旁邊。在祈禱、讀《聖經》詩篇以及吵鬧高唱讚美詩的全部過程中，他始終睡得像個眉開眼笑的孩子，除了有一次，當來訪牧師的講道過於浮誇時，他醒來響亮地說了句：“該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