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媳婦值幾個錢(1 / 2)

“新娘子哪去了!”

清晨,白雲下炊煙嫋嫋的山村發生了劇烈爭吵,在一戶破敗不堪的院落裏,兩幫人正在對峙。

魏翔被人揪著脖領子站在院落中身體往後仰,像是在躲避隨時有可能落下的拳頭,身後她的母親正隔著人伸手拉扯,想要幫兒子拉偏架又希望結束這場爭端的姿勢顯現出了農村婦女的魯莽;那一刻,他身前是一位滿臉怒意身著老式西裝的男人,他旁邊站著一個個叼著喜煙、端著喜茶、連白色搪瓷缸子外邊都貼上了喜字的賓客。

這是一幅年代感很強的畫麵,魏翔看見了穿著工廠藍色製服工人,還望見了套著綠色軍裝歪帶著軍帽卻渾身是土的農民,自己則小混混一樣一身白襯衫喇叭褲。

“我問你新娘子去哪了!”

又一聲嘶吼傳來,寧靜的畫麵被徹底打破,穿西裝的男子帶著人在往前壓,凶神惡煞,身後的老媽大喊著:“你鬆開我兒子!”揮舞著被大紅色呢子上衣衣袖套住的胳膊向那男人臉上撓,雙方爭吵即將進入白熱化,詭異的是,這一切魏翔竟然都見過!

2020年末,魏翔是身家百億的老板,可他這一生經曆了三次破產,又奇跡般的三次東山再起,最終總算站在了巔峰。如果你問他這輩子最怕什麼,魏翔一定會告訴你這一生最怕的就是1990年姐姐魏月逃婚當天所發生的一切,因為那一天,他孤立無援。

“等一下!”

魏翔大喊一聲喝止了眼前所有人,這些人他都認識,穿著藍色工廠製服的,是遠親三舅,進了城裏打工以後認為拿到了工廠正式工的鐵飯碗,從這兒開始不管去哪都穿工作服,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個一個月能拿三十塊錢工資的工人,可能嘚瑟了;穿綠色軍裝的,是魏翔遠親老姨夫,人家兒子至今還在部隊服役,年年是村裏的光榮家屬,兒子郵回來那套軍裝絕不離身;還有三大娘、六叔……

不對啊!

三舅在下崗大潮席卷全國後鬱鬱寡歡,沒了鐵飯碗像是沒了一生的驕傲,帶著工齡買斷的錢去了南方,說是要做生意,可碰見的人卻說已經被騙的沿街拾荒;

老姨夫還好,這輩子都在村裏耕種,後來房地產經濟崛起,占了房占了地搬去了城裏。有錢以後開始胡吃海塞,還和老姨離了婚與一個小自己二十歲的女人生活在一起,那個當兵的兒子複員後開始打官司奪家產,聽說爺倆在街上碰見連句話都不帶說的。

三大娘腦梗沒了;六叔喝大酒導致了半身不遂。

還有自己的母親……

魏翔回頭望了一眼那個女人,頓時熱淚盈眶,這個用生命照顧了自己一輩子的女人連一天福都沒享便離開了,等自己發了財,能去看望的隻有冰冷墳頭。

這不是……這不是……這不是1990年麼?

魏翔怎麼會忘記這一年,又如何忘記得了這一天呢?

這一年,《渴望》拿下了金鷹、飛天兩座大獎,王滬生人人喊打;這一天親姐姐魏月為了對抗母親的專製和包辦婚姻踏上了去南方的火車,老媽收了人家一千塊錢彩禮以後交不出人,叫人家把家裏砸了個稀巴爛。

這是魏翔有記憶以來的第二個人生低穀,娘倆省吃儉用整整三年才還上了錢。

自己怎麼回到了1990年?

回到了那個豬肉才不到一塊錢一斤,國家剛剛決定物資不限量供應,全國也不再用糧票、肉票、油票,讓經濟徹底騰飛的年代。

院裏的自行車車鏈子被卸下來扔在了地上,對,這個年代連修自行車都算是一門手藝,可以擺攤掙錢;院外,新郎用來接親的2020吉普、拉達車,那都算是豪車,別說車了,這年月家裏有電視的都沒幾戶,整個魏公莊為了看《渴望》全都擠在柳屠戶家院裏,誰讓就他家有電視呢。

“等什麼,等這一會兒有什麼用,你姐能回來嗎!”

咬著後槽牙發聲的這位差一點就成了魏翔的姐夫,可惜還是功虧一簣了。

梁本旺家裏是國內第一批去深圳淘金的,姐姐魏月考上高中以後倆人相識,不光是同班同學還是同桌,盡管畢業後各奔東西,但魏月那絕美容顏一直留在這個男人心裏。當時過境遷,魏家落入了低穀,他卻意氣風發的從深圳歸來,提親的時候正好趕上債主們要賬,魏翔母親何慧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張嘴就要了一千塊錢彩禮。

何慧當然不是要賣女兒,關鍵問題在於自己老爺們的癌症用了七百多塊錢治病也沒能活下來讓家裏已經千瘡百孔。有了這一千塊錢,外賬能還上了,還可以給自己兒子找一房媳婦,更何況這也不算犧牲女兒,人家梁家的家境多好啊,過去了不就是享福的麼?

無奈,魏月是上過高中的,讀書讀的多了懂得事情自然就多,她不光了解母親的迂腐,更知道不爭氣的弟弟是什麼樣。在明知道辯解也是多餘的情況下,表麵上唯唯諾諾的應下、過了最後幾天舒心日子後,在正日子來臨的前一天晚上——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