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枯一覺睡了五十年。
“小,小,小師叔,你醒啦。”一位身著白色道袍,腰上斜掛著一把木劍的老道人,此時正在一位仿佛剛剛睡著的“年輕人”躺著的石台邊,仔細清掃著周圍的灰塵。
突然,他瞧見那石台上的人不知何時睜開了雙眼,正一臉疑惑的瞧著自己,嚇得趕忙丟了掃帚,就跟見了鬼一樣。
卻瞧著石台上麵的青年人,麵色蒼白,睡眼朦朧的,可他的發型和一身淡藍色的衣裳卻絲毫沒有淩亂。
細看上去,這人的貌相也是好生不凡,那輪廓分明的臉龐,再配上兩道粗狂的卻又不顯得張揚的劍眉,想必年輕的時候,也曾迷倒過不少花季少女。
陳枯揉著自己早已僵硬的脖子,眼睛眯成一條縫,看向那張布滿褶皺的臉,仿佛似曾相識,想開口說話,但是舌頭也好像不大靈敏。
“你,你……”
“小師叔,我阿條啊,小師叔。您,您不記得我啦?”
聞言,這叫做阿條的華發道人丟下自己的掃帚,急急上前。看著被自己稱作小師叔的男子,鼻頭一酸,眼淚就快要掉了出來。
“別別別,我沒忘,你是那個三道長撿回來的……那個那個……”
“葉小條啊,小師叔,哎呦,您剛才可把我嚇壞咯。”
聽著男子似乎想起了自己以前的來曆,阿條道長激動地渾身一顫,兩隻手也不知道該放哪兒好。
“小師叔,您,您,您先歇著,我,我去給您打盆水來,您這衣服都穿了快五十年啦。”
言畢,那老道人又急急轉身,往殿外跑去,出門的時候還差點一個踉蹌,但嘴裏還是沒有絲毫的停頓,高喊著“小師叔醒啦,小師叔醒啦……”
雖然也沒有人應,但方壺山的人們接下來的日子,也注定無法平定了。
……
都說人戀仙山,仙山境界飄渺而幽靜,遠離市廛塵囂。然而這些良辰美景,在方壺山統統不存在。
咱隨便撚個山腳下的耕田老漢,哪怕他在這兒住了大半輩子,都不一定覺得他這屋背後的山能有啥仙靈精怪。
不過“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
“害害害,寧就憋跟俺老漢扯這些文縐縐的東西了,不頂用的,有甚神仙嘛?!有神仙,有神仙……那前年俺左家親的馬五死啦,咋地不往山上挪?不頂用不頂用……”
確實,這方壺道門要是細算,也立了差不多快三百年了,咋個就沒兩個鐵粉了?看看人家峨眉,人家龍虎,哪個不是聲名赫赫,門下弟子開枝散葉?呸,遍布大千世界?
“害——師兄啊,你看看你,這都多少年啦,你還忘不了這兒點兒事兒啊。當年師傅把你帶上山,你就這麼說,這一轉眼兒,你上山都快百年兒了,還念兒念兒不忘啊。”
咱別扯遠了,再把畫麵拉回來,這時晌午已過,離陳道長冬眠結束,也過了不短的時間。
這時的陳枯,也早就離了自己宅了五十年的窩,算了,額,就姑且稱這茅屋為大堂吧。一個手提葫蘆,身著紫袍,麵須三尺的老道人,正似笑非笑的看著陳枯發牢騷。
“哎——”陳枯有揉了揉疼痛的脖子,看向那也早已邁入古稀之年的師弟,心神卻早已不知雲遊到了何處。
他倆站在一個大水前,陳枯看著麵前的一隻臉盆大的烏龜嘖嘖稱奇。
“嘖嘖嘖,都說‘千年王八萬年龜’,這才五六十年,就長這麼大一個了,來,嚐嚐。”
說完,將自己手裏的饅頭掰了一半,丟到那烏龜麵前。
烏龜略作猶豫後,一口將其吞下。
陳枯樂了。
這烏龜可是認生的。自己把它從外麵一條溪裏撈出來的時候,就才一個巴掌大小,到了這兒,無論別人喂什麼,都不會在人前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