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這一對夫婦忙著照顧他們新買來的小狗,給它預備牛奶,我們剛才開始的對話,便因而中止了。趁著這個機會,我便去觀察一下我的旅伴們。

坐在我旁邊的中年人大約有三十五六歲,養著一撮小胡子,胖胖的臉兒發著紅光,好像剛喝過了酒,額上有幾條皺紋,眼睛卻炯炯有光,像一個少年人。灰色條紋的褲子。上衣因為車廂中悶熱已脫去了,露出了白色短袖的Lacoste式絲襯衫。從他的音調中,可以聽出他是馬賽人或都隆一帶的人。他的言語服飾舉止,都顯露出他是一個小rentier,一個十足的法國小資產階級者。坐在他右手的他的妻子,看上去有三十歲光景。染成金黃色的棕色的頭發,栗色的大眼睛,上了黑膏的睫毛,敷著發黃色的胭脂的頰兒,染成紅色的指甲,葵黃色的衫子,鱷魚皮的鞋子。在年輕的時候,她一定曾經美麗過,所以就是現在已經發胖起來,衰老下去,她還沒有忘記了她的愛裝飾的老習慣。依然還保持著她的往日的是她的腿脛。在栗色的絲襪下,它們描著圓潤的輪廓。

坐在我對麵的胖子有四十多歲,臉兒很紅潤,胡須剃得光光,滿麵笑容。他在把上衣脫去了,使勁地用一份報紙當扇子揮搖著。在他的腳邊,放著一瓶酒,隻剩了大半瓶,大約在上車後已喝過了。他頭上的擱籃上,又是兩瓶酒。我想他之所以能夠這樣白白胖胖欣然自得,大概就是這種葡萄酒的作用。從他的神氣看來,我猜想是開鋪子的(後來知道他是做酒生意的)。薄薄的嘴唇證明他是一個好說話的人,可是自從我離開窗口以後,我還沒有聽到他說過話。大約還沒有到時候。恐怕一開口就不會停。

坐在這位胖先生旁邊,縮在一隅,好像想避開別人的注意而反引起別人的注意似的,是一個不算難看的二十來歲的女人。穿著黑色的衣衫,老在那兒發呆,好像流過眼淚的有點紅腫的眼睛,老是望著一個地方。她也沒有帶什麼行李,大約隻作一個短程的旅行,不久就要下車的。

在我把我的同車廂中的人觀察了一遍之後,那位有點發胖的太太已經把她的小狗喂過了牛乳,抱在膝上了。

“你瞧它多乖!”她向那現在已不嗚嗚地叫喚的小狗望了一眼,好像對自己又好像對別人地說。

“呃,這是‘新地’種,”坐在我對麵的胖先生開始發言了。“你別瞧它現在那麼安靜,以後它脾氣就會壞的,變得很凶。你們將來瞧著吧,在十六七個月之後。呃,你們住在鄉下嗎?我的意思是說,你們住在巡警之力所不及的僻靜的地方嗎?”“為什麼?”兩夫婦同聲說。

“為什麼?為什麼?為了這是‘新地’種,是看家的好狗。難道你們不知道嗎?它會很快地長大起來,長得高高地,它的耳朵,也漸漸地會拖得更長。垂下去。它會變得很凶猛。在夜裏,你們把它放在門口,你們便可以敞開了大門高枕無憂地睡覺。”“啊!”那婦人喊了一聲,把那隻小狗一下放在她丈夫的膝上。

這時,這一對夫婦忙著照顧他們新買來的小狗,給它預備牛奶,我們剛才開始的對話,便因而中止了。趁著這個機會,我便去觀察一下我的旅伴們。

坐在我旁邊的中年人大約有三十五六歲,養著一撮小胡子,胖胖的臉兒發著紅光,好像剛喝過了酒,額上有幾條皺紋,眼睛卻炯炯有光,像一個少年人。灰色條紋的褲子。上衣因為車廂中悶熱已脫去了,露出了白色短袖的Lacoste式絲襯衫。從他的音調中,可以聽出他是馬賽人或都隆一帶的人。他的言語服飾舉止,都顯露出他是一個小rentier,一個十足的法國小資產階級者。坐在他右手的他的妻子,看上去有三十歲光景。染成金黃色的棕色的頭發,栗色的大眼睛,上了黑膏的睫毛,敷著發黃色的胭脂的頰兒,染成紅色的指甲,葵黃色的衫子,鱷魚皮的鞋子。在年輕的時候,她一定曾經美麗過,所以就是現在已經發胖起來,衰老下去,她還沒有忘記了她的愛裝飾的老習慣。依然還保持著她的往日的是她的腿脛。在栗色的絲襪下,它們描著圓潤的輪廓。

坐在我對麵的胖子有四十多歲,臉兒很紅潤,胡須剃得光光,滿麵笑容。他在把上衣脫去了,使勁地用一份報紙當扇子揮搖著。在他的腳邊,放著一瓶酒,隻剩了大半瓶,大約在上車後已喝過了。他頭上的擱籃上,又是兩瓶酒。我想他之所以能夠這樣白白胖胖欣然自得,大概就是這種葡萄酒的作用。從他的神氣看來,我猜想是開鋪子的(後來知道他是做酒生意的)。薄薄的嘴唇證明他是一個好說話的人,可是自從我離開窗口以後,我還沒有聽到他說過話。大約還沒有到時候。恐怕一開口就不會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