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寬如何會不清楚景叡之想法?他本不過是想吊一吊景叡的胃口,不過很快他就改變了主意。他本是蠻族出生,剛出生便遭遇滅族之危,是族內武將奮力抵抗,這才逃出生天。後來,他離開部落,遊曆四方。鮮虞人(即獫狁人後人,見《詩經》豈不日戒,獫狁孔棘。)建立起中山國與晉國對抗;犬戎部落與秦國的糾紛;孤竹與燕國的大戰;白狄與晉國的戰爭;南越與楚國的對峙以及淮夷與吳國的矛盾他都進行了深入的了解。相較而言,齊國算是以相對溫和的態度對待蠻族的國家。但是,走在街上,他可以非常清晰地感受到中原民族對蠻夷的孤立、不屑和輕蔑態度。這讓他感覺心裏十分不自在,而且很不舒服:難道中原與蠻夷就不能真正地和諧相處嗎?後來,他南下時漸漸得知了景叡在對待南越的態度其實並不排斥,倒是十分溫和而平等。當南越因為沒有糧食而掠奪楚國南部邊境時,景叡率軍抵擋卻在勝利後主動贈糧,甚至教授南越人農耕之術以自給。不過南越人並不是那麼認同景叡,所以一再不識相的騷擾楚國南部,出於無奈,景叡這才命令攻打南越。且在攻打南越之時,景叡沒有以一種如其他諸侯國般的野蠻態度將南越人斬盡殺絕,而是派遣專人進行教化,鼓勵民族融合。這些舉措得到了楚昭王的認可與支持,楚昭王也感覺到,與其征服倒不如教化,從根本上解決蠻族問題。那他為什麼要提出這樣一條景叡本就達到的行為來作為要求呢?他要展開景叡的話,才能讓景叡從根本上接納蠻族。景叡之前的舉動,不過就是為了安定蠻族、穩定後方,可以說是一種征服式的心理;以及自身的平等觀念和同情心作祟---這並沒有從思想上扭轉景叡對蠻族的看法。
仁寬想要做的便是從根本上改變景叡對蠻夷的態度,讓蠻夷之族在景叡身上找一條出路。於是,他細細道來:“景將軍,攻打蠻夷是您看來的必然之舉,我本身對此也沒有意見。但是,懇請您率領聯軍時不要讓聯軍誅殺蠻族。”隨後,他將蠻族的悲慘處境娓娓道來,添油加醋地闡述了蠻族的艱辛與無奈。這自然使得景叡對蠻族的看法有所改觀,蠻族人的悲慘境地讓景叡不由得想要前往其駐地進行實地考察。仁寬也亮明身份,他是戎部中一支的血脈,本是王族,但他仰慕中原文化,離開族群四處遊曆。景叡不由的萌發了去他的部落看看的想法,仁寬同意了。景叡命令軍士準備糧食,一並運往仁寬的部落。他的內心還有個想法,將蠻族收為己用----仁寬之族是他的第一個試驗品。
半個月後,他們以訪秦的名義抵達仁寬之部---氐戎。“這裏沒有醫師、沒有庠序(學校)、沒有耕地,土地貧瘠但好在不缺少水;屋舍簡陋且多為棚帳;大家吃著半生不熟的食物,掙紮著、苟且在生活的泥漳”這是景叡的感想。他也真正理解了一些部落為何一定要劫掠,一定要騷擾;甚至在被救濟之後也仍舊狗改不了吃屎的原因。景叡向氐戎的首領示,也就是仁寬之父提出了遷族的建議。示痛快的同意了景叡的建議,在氐戎族內,鄉土觀念本就不是被他們所認同的。鄉土觀念,本是小農經濟的產物,它在春秋時期便已經略有萌芽,雖然這在以遊牧、打獵為主業的蠻族中顯得異常小弱。自然而然,他們對這片惡土沒有絲毫的眷念。今天是他們待在這裏的最後一天,所以,除了女人們開始收拾行裝準備遷走外,一切照舊,男人們還是一如既往的外出放牧、打獵。何況,他們還要招待景叡這群給他們帶來上帝福音的貴客。景叡沒有閑暇時間與他們多加交談,此時的他正在仔細地研究楚地地圖----他需要找到一片沃土給這個命途多舛的種族一個休養生息的場所。他的目光看向了一個地方----庸。這是屬於楚鳳西部的一塊廣大地區,土地平曠,水草鮮美。曾經當地官員找到景叡向他訴苦說,這裏除了一片土地適宜開墾種植之外,也有很大一部分的區域更適合發展牧業(當時不叫牧業,叫畜業也有說殖畜不好聽幹脆叫牧業)。景叡得知後便把習慣放牧的國人遷到那裏,由於放牧與耕作畢竟性質迥異,兩支同屬楚國的國民經常爆發衝突。這些牧者的習俗更像蠻夷,所以景叡很快就把原先種地的人遷走了。如此,庸地倒是很適合氐戎部族常駐發展。再根據仁寬的建議,每家每戶都分下一塊地,這樣農忙時耕作,農閑時放牧,極大的提高了生產效率。這種生產方式在現代澳大利亞分布廣泛,倒是在我國銷聲匿跡,不見蹤影。再加上楚鳳重農又重商業,農商互補移居到庸地的氐戎部落很快就創造出了一筆筆財富,整個部族開始富裕起來。而且,相似的作業和生活方式很快就使得氐戎人與當地楚人和諧地融合。加之庠序的推廣,平等觀念、友愛觀念與信任悄然建立起來。可以說這算是一個成功的民族融合案例。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剛到達庸地,景叡還是派專人手把手教授種植和放牧的先進技術與經驗。此事還未完全成功,景叡就任命仁寬為楚鳳令尹,總掌楚鳳政務。
對此,秦王對景叡是感激不盡。氐戎一直都是他大秦邊疆的一個威脅,現在威脅解除了,秦王如何會不高興!他哪裏知道,景叡比他還要高興,他探索出了民族融合新方式,這將會為楚鳳添加一份新的活力因子。有了蠻族的效忠,楚鳳的國力又將更上一層樓。他命令右丞相司馬文火速學習這些寶貴經驗,快速實踐於南越地區和三苗、百濮之地;又要求左丞相諸葛先不斷普及至下層官員中;與此同時,他任雲逸為吳國大丞相,全權負責處理淮夷問題。這一係列的民族問題,在景叡這兒,將得到很大程度上的解決。這是景叡的想法,無知者無罪。仁寬並不這麼想:一方麵是融合民族習慣,還有重要的一點,那便是中原漢人的態度。如果這邊得不到控製,這些鄙視的目光早晚會再次激化矛盾。
不過這並不是首要問題,景叡還有一件事沒幹:帶聯軍北伐----這一件事是給擱置了半年。本來是要攻打樓煩和山戎,但看到民族融合的情況後,景叡改變主意,攻打莒國他怎會選擇攻打莒國呢?他想要先分散聯軍,因為聯軍內部矛盾有冒頭的情況,分開是很好的解決方案。除此之外,這耽擱的時間裏,秦國又一次欠了景叡一個大人情----氐戎。景叡沒有留下人情暫時不還的習慣,他喜歡隨來隨用,不然給個人情還像曾經楚國城濮之戰時正好給晉軍退避三舍而大獲全勝,這種人情,有毒。還不如早還早痛快,先把人情消費了再說。他讓秦軍退回秦國援助攻打巴蜀的楚鳳軍,正好還了先前的人情。然後調晉軍至燕國邊境佯攻,並且要求若是燕國防禦確實空虛,就不要猶豫,攻擊進去。這是為何呢?景叡算計的妥妥的:如果莒國受襲,一定會首先向燕國請求支援,如果燕國支援,那麼其西南邊陲必然空虛,則晉軍可以長驅直入威脅燕國國都薊,從而迫使燕國撤軍;而且在救援莒國之前,燕國一定要考慮來自西南的威脅,而會猶豫是否援助,如果猶豫稍久,莒國必下。楚鳳和齊國聯軍將在東南聯合,威脅燕國,如此形成兩麵進攻之勢,再次對燕國構成更大威脅性,其實由此不難看出景叡對燕國是勢在必得的。他如此急迫想要燕國之地便是想收服北方的另一大蠻族---孤竹!以上便是景叡的北方戰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