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九章縮著脖子地進來,不是他想頂著這個暴風雨的當口出來送死,而是……這幾天未央宮基本上所有的太監們都被上頭這位以各種理由打了板子,現在那群兔崽子都縮在床上裝死,他才不得不頂上。
“皇上……宴清已經帶到,就在外候著,皇上還見不見?”
蕭續睜開眼,死亡目光掃射得李九章兩股戰戰,“讓他滾進來!”
宴清進來,滿臉肅然,撩開衣袍,下跪俯首貼地給蕭續行跪拜大禮,聲音已經嘶啞得不成樣子:“罪臣宴清拜見聖上!”
蕭續扯扯嘴角諷刺道:“罪?你知道自己犯了何罪?”
宴清直起身,閉了閉眼,辯無可辯,一切都是他的錯,都是因為他當時的猶豫不決才害了現在所有人……
蕭續苦笑一聲,“澄明你可還記得咱們是怎麼認識的?”
宴清當然記得,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的母親是成國公養的外室,八歲那年他母親死了,他才被接回國公府,等待他的是嫡母無休止的辱罵和虐待。
十二歲那年,因著長期吃餿飯和長毛的菜,終有一日餓到頭腦發昏的宴清偷偷溜進祠堂,偷了盤祭祀祖宗後留在香案上的糕點,被嫡母楊氏發現,皮開肉綻。
宴清逃出了府,一個人躲在一條暗巷裏掙紮哭泣,舔舐傷口,然後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出現在他麵前,冷著一張漂亮得不像話的臉丟給他一個藥瓶,沉聲問他想不想有朝一日站在頂端,將所有欺他辱他的人統統踩在腳底。
他看著一身錦衣卻洗的有些發白脫線的男孩,噙著淚水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他跟著這個男孩一起,頂著刀光劍影,熬過腥風血雨,最後終於站在了權力和財富的至高之巔。
當年那個男孩成了帝王,他給了宴清無上的榮耀和地位,他們既是君臣,也是摯友,曾經發誓要一輩子肝膽相照,永不背叛。
可是如今……宴清感覺自己的雙手都在顫抖,怎麼會成了如今的局麵……
宴清用嘶啞的聲音回道:“記得,臣今生都不會忘記……”
“你記得?你他娘的記得個屁!”
蕭續忍了又忍,終於是再也壓不住體內狂暴的野獸,他端起案上盛滿墨汁的硯台,朝宴清摔了過去,可在鬆手的一瞬間終究還是降低了高度,硯台最終砸在宴清的胸口,墨汁順著衣領暈成漆黑一片。
宴清在硯台砸過來時眼都不眨一下生生受下,他澀然開口:“這一切都是臣的過錯,臣願意承擔一切罪責,求皇上饒過皇後娘娘和……和那個無辜的孩子……”
“你他娘的閉嘴!”蕭續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炸毛。
在蕭續耳朵裏,宴清的這種求情就自動轉化成了“由我來承擔一切,放過我老婆和孩子吧”的意思,讓他想殺人。
還有……孩子,是蕭續心中永遠無法言說的痛,如今這道傷疤卻被自己最愛和最信任的兩個人狠狠揭開……
媽的,媽的,媽的,媽的!
老子最好的兄弟和老子最愛的女人一起暗搓搓給老子戴綠帽,連崽子都下了!他平生最恨的就是背叛,可是如今最在乎的的人卻給了他最沉重的打擊
一想到這裏蕭續有一種毀天滅地的衝動,蕭續再也壓製不知胸口甜腥,他一張嘴,哇地吐出一口鮮血,然後眼前一黑,再也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