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川憶眼神複雜地望著我，牽了牽唇，久久沒有說話，沉重地點點頭，步履拖遝地轉身走向樓梯口。
恍惚間，整個世界的喧囂折盡，隻剩下林川憶離開的腳步聲。
目送林川憶落寞憂傷的委屈背影，有一個瞬間，我突然覺得，他挺拔健碩的輪廓，跟罹宏碁和林叔叔越來越相似，跟所有成年男子越來越相似。
我甚至仿佛不認識眼前的陌生人。
我不敢相信，他還沒有等等我，就自己偷偷長大了。
郗語默幹著急地輕輕戳了一下我的後背，小聲勸我：“要不……咱們跟他回去吧？”
“本公主偏不！”我竭力撐起一抹輕佻傲嬌的笑，自欺欺人地裝出勝利者的姿態。
尹恩賜那個傻**很不會看臉色，訕笑走近，再度遞上了情書：“那要不……跟我走？我比林川憶會哄女孩子開心。”
“閉嘴！”
本公主正愁沒處撒氣呢，順手奪過情書，攢成一團，整個狠狠塞進尹恩賜的嘴巴：“如果這樣堵不住你的嘴，本公主不介意撕爛你的嘴！”
尹恩賜咳嗽著，掏出嘴裏沾滿口水的情書，帶出幾聲狼狽的幹嘔，所有不知好歹的挑釁，都徹底被卡在喉嚨深處。
我白了他一眼，徑直朝反方向走去。
反正逃了軍訓，逃幾個小時，還是逃一整天，本質上區別不大。
而郗語默，明明可以回操場做個乖寶寶，卻追隨我回到了琴房。
我們沒再彈琴唱歌。
我大腦拉傷地給她講了個故事。
故事裏有兩隻野蠻的小獸，他們從互相排斥，到互相保護，用一口袋巧克力，就能許下一座王國，學習彼此的語言，夜夜相依而眠，日日相攜而行。
無論哪隻小獸受了傷，另一隻必定會去舔舐傷口，為對方療傷。
他們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多少像他們這樣的人，明明有父母，卻生活得像孤兒一樣。
但他們都知道，如果沒有對方相依為命，整個人生，除卻孤獨淒涼，將什麼也不剩。
天真的他們，一直以為，自己是彼此唯一能夠依靠的繩索，除了抓緊對方，沒有別的辦法。
可有一天，一隻小獸長大了，莫名其妙丟下另一隻。
被丟下的那隻，隻好重新躲回自己封閉的小小世界。
“如果，我們是親兄妹就好了。如果，我們是連體雙胞胎就好了。”
那天我講完這個故事，盯著黑色琴鍵中間大塊大塊的空白，仿佛看著荒蕪的希冀，在時光中，驀然凋謝。
郗語默相當折服於我的想象力，但又不得不摧毀掉我最後一絲殘存的幻想：“連體雙胞胎是兄妹會更慘。”
是阿，還不夠慘嗎？
在我不懂愛的年紀，他愛我。
在我懂了愛以後，我離開他。
我和林川憶共同經曆的過往，其實總是十有九傷，根本不值得念念不忘。
最後一幕鏡頭開拍的時候，我被灌滿走廊的夕陽，晃出了眼淚，逐漸從傷筋動骨的往事中抽離出來。
紀河戴著笨重的頭套，湊過來，蹭著我的臉，輕輕地笑：“傻沫沫，等會再哭唄？人家現在沒法親你。”
我也笑，虛弱地笑：“你為什麼非要寫這種劇本，挑這幾個地方拍？不嫌晦氣嗎？還是存心給我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