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說完,風一樣滑下滑梯,站在下麵,向我下達國王對公主的第一個命令:“唱歌。”
我不服地歪著頭問:“憑森麼?”
林川憶說:“憑我喜歡你。”
麵對這麼有眼光有品位的理由,本公主實在無法拒絕,隻能乖巧地聽話照做。
他繼續在我稚氣滿滿偶有走調的歌聲裏,一遍遍不知疲倦地打著滑梯從我身邊經過。
雖然一眼都不看我,一句話都不再跟我說,我卻覺得無比溫暖,特別特別有安全感。
兩個銅牆鐵壁的封閉世界,慢慢鬆動,沿著那道小小的縫隙,慢慢靠近,最後嚴絲合縫地挨在一起。
我至今都能清清楚楚記得那天的全部細節。
幼兒園隻有三百米卻仿佛跑不完的小操場。
通往瀾香雅苑,隻有五分鍾路程卻仿佛走不完的長巷。
緩緩向江麵沉墜的夕陽,美得像一顆無法圓滿的遺憾。
跟在身後護送我們回家的吳媽的腳步聲,輕得像時鍾滾滾向前傾軋的齒輪聲。
我和林川憶,牽著彼此的手,腳步蹣跚地在稀稀落落的人群裏慢慢走,如同手中握有一整個宇宙。
他不知道,小時候,我一開始會欺負他,純粹是爭寵。
我千方百計想證明給自己看,無論我怎麼胡鬧,林叔叔都不會像罹宏碁一樣,嫌我脾氣壞不要我。
但那場公主遊戲的樂趣,完全蓋過了跟他爭寵的心思。
二十年前的我,應該就是像二十年後拍MV的小女孩這樣,在江堤邊,側過臉,對身邊的小男孩,天真無邪地微笑。
我第一次自稱公主,第一次傻傻地問他:“林三憶,本公主唱歌是不是特別好聽?”
他酷酷地糾正:“是川,不是三。”
我抓不住重點地追問:“到底好不好聽?”
他麵無表情地點頭哼哼:“還算好聽吧。”
我神氣地甩著我的雙馬尾,又問:“長大以後能像我麻麻一樣,當歌星,對不對?”
他再次答非所問地糾正:“是媽媽,不是麻麻。”
總是得不到想聽的答案,我開始晃著他的胳膊,撒嬌耍賴:“能不能嘛?”
他說:“能。”
沒有一丁點不耐煩,冰雪般的麵容,被夕陽的餘暉映得光彩奪目。
我看得一陣心悸,又一次吻上了他冰冷的臉頰:“You’resocute!Ilikeyou!”
“阿?”
那時的林川憶,比聽不太懂漢語的我還笨,根本聽不懂英語。
於是發生了一段讓吳媽忍俊不禁,總在後來談及的詭異對話。
我認真地把英語翻譯成漢語:“我說你真可愛。我喜歡你。”
他卻並不滿意:“誇男孩子要誇帥。可愛……就很娘娘腔。”
“你真衰?”我試圖模仿他的發音。
“No,no,no。”他又伸出食指搖了搖,不拋棄不放棄地第無數次糾正:“是帥。你、真、帥。”
“你、真、帥?帥?”我一字一頓地學下來,終於發出了正確的音調。
“破費可。”得意忘形的林川憶,炫耀技能失敗。
總算輪到本公主得意洋洋地糾正他:“是perfect!”
“珀菲特?”林川憶改正發音失敗。
“No,followme。Per—fect。Per—fec—t。Perfect。”我也不拋棄不放棄地分解音節糾正他。
絢爛夕照把一老二小不同顏色的頭發,盡數染成紅色,猶如記憶裏一副濃墨重彩的朱砂畫卷。
誰又能想到,二十年後的滑梯,已經容不下我了。
站在我身旁的,也不再是他了。
多可笑。
我們從未相愛,卻占據著彼此最純淨無暇的光陰。
連我醒不來的公主夢,都曾是他親手為我編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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