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歲小孩都知道,從撒了第一個謊開始,就不得不用接下來的無數個謊來圓。
謊言,本身就是越滾越大的雪球。
而夏玫,又偏偏知道林陌的身份。
沒錯,我去咖啡館見林川憶以前,送兩個孩子回酒店時,發生過一段小插曲。
當時,因為夏玫懂法語,所以我決定請她代我照顧蘇珊。
可當她的視線停在蘇珊旁邊的亞裔小男孩身上,她卻錯愕了:“林、林陌?”
聽到夏玫喚出林陌的名字,我才記起,她曾經是林川憶的左膀右臂,是林川憶的心腹。
林川憶所有見不得人的事,她都知道。
認識林川憶的私生子林陌,並不稀奇。
隻是那時我還沒想過,要隱瞞紀河,壓根沒當回事,還雲淡風輕地告訴夏玫:“我得回醫院了。既然林陌你熟,我也不用太擔心。蘇珊有什麼事,隨時打電話聯係我。這孩子跟我語言不通,不愛搭理我,你辛苦辛苦,我按托兒所阿姨的市場價付費。”
說完,我就走了。
我沒想到,林川憶會約我見麵,交給我那個紙箱。
我沒想到,紀河會跟林叔叔吵架,脆弱到被氣吐。
我沒想到,我會對紀河說謊。
直到真正麵對紀河時,發現完全不敢講實話,我才徹底明白,自己性格最大的劣根性,始終在於是非觀模糊,容易猶豫不決,更容易頭腦發熱,衝動地亂做決定。
可紀河出院的日期,並不會因為我的躊躇而推遲。
十月五號,紀河回到酒店,便在我的房間裏,見到了牙牙學語、腳步蹣跚的林陌。
那一秒,我額頭掌心沁滿了冷汗。
不等紀河問,我便急忙扯了第二個謊:“他是蘇珊的弟弟。我不帶他走,蘇珊就不跟我回家。這些天事情太多,我忘了跟你說。”
顯而易見,這個謊言並不高明。
首先,這些天沒什麼事,我多的是機會告訴紀河,也多的是時間將林陌送回孤兒院。
隻不過……每當看到蘇珊緊張憂鬱的表情,隻有麵對林陌,才會放鬆;每當對上林陌那雙與林川憶如出一轍,卻天真懵懂充滿依賴的眼睛……我就不忍心再動這樣的念頭。
其次……
“傻沫沫,你可真是人家的開心果。金發碧眼的蘇珊,怎麼有個黃種人弟弟?”
紀河被逗得哧哧直笑,似乎並未疑心林陌的身份。
我鬆了口氣,強裝鎮定地蹲下,理著蘇珊的頭發,朝紀河翻翻白眼,攤手訕笑:“在孤兒院認的唄。院長說,蘇珊挺孤僻的,就跟這弟弟親近。”
後半句話,是實話。
從我和紀河進門,蘇珊一句話都沒說,甚至不大敢看我們,怯生生地躲在林陌背後,藏不住的小身板,微微發抖。
即使我拉著她的小手,親昵地撫摸她的頭發,她也像怕我打她一樣,下意識地顫抖著閃躲。
不過,據夏玫觀察,這段時間,蘇珊除了不愛說話,沒別的毛病,特別乖。
飯量很小,從不挑食,會自己洗臉刷牙換衣服,到點就上床睡覺,林陌哭鬧,她還會替大人哄。
也不見她玩什麼,林陌拿我買的畫筆塗鴉、或者扔我買的皮球時,她就抱著膝蓋坐在床上發呆。
哦對,夏玫。
我隻顧著讓她看孩子,還沒來得及告訴她,幫我隱瞞林陌的事。